晴空与围城 第1章 宴会上的陌路人

江城，希尔顿酒店。

宴会厅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交织成一幅浮华的画卷。

今晚是林氏文化传媒的项目答谢宴，江城商界的半壁江山都来了。林晚晴作为林氏总裁，穿着一袭香槟色长裙，优雅地穿梭在宾客之间。

她的五官是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杏眼、琼鼻、樱唇，冷艳而矜持。此刻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和一位位投资人、合作伙伴寒暄应酬。

角落里，叶凡端着一杯白开水，安静地站在阴影中。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深色西装，不是定制款，袖口微微长了一截。在满场的阿玛尼和杰尼亚中间，他显得格格不入。

三年了。

三年前他们闪婚，林晚晴的爷爷临终前看中了他，说这个年轻人眼神干净，有韧性。林晚晴犹豫过，但最终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嫁给了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婚后，他住客房，她住主卧。他们像合租室友，礼貌而疏离。

叶凡在公司做最基层的工作，跑腿、打杂、整理资料。月薪八千，在江城这座城市，勉强够一个人生活。

他从不抱怨。

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配不上她。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林总，这次西区项目真是打了个漂亮仗。一个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林晚晴身边，端着红酒，您的眼光和魄力，在江城商界堪称传奇。

赵总过奖了。林晚晴笑得恰到好处，是团队的功劳。

团队固然重要，但领头人的决策才是关键。赵总压低声音，林总，我们华鼎投资对您的公司很感兴趣。改天找个机会，深入谈谈？

他的目光在林晚晴身上停留得太久，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林晚晴眉头微皱，正要委婉拒绝，旁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赵总，林总今天太忙了，不如改日我来安排？

一个穿着灰色定制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过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长相儒雅俊朗，笑容温润如玉。

李明轩，海归精英，林家世交的儿子。

明轩啊。赵总笑了笑，那行，就麻烦你了。他识趣地离开。

谢谢。林晚晴轻声说。

不客气。李明轩推了推眼镜，我看你应付得有些累了。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林晚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走向露台。

叶凡看着这一幕，手指紧了紧。

杯子里的水微微晃动。

露台上，夜风吹过。

江城的夜景在脚下铺展开来，灯火璀璨。

晚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李明轩靠在栏杆上，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我看你都瘦了。

项目多，没办法。林晚晴揉着太阳穴。

我听说，你和叶凡的婚姻……李明轩欲言又止，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私事。

没什么不能说的。林晚晴苦笑，就是一桩包办婚姻，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

叶凡他……李明轩斟酌着用词，我不是说他不好，只是，他似乎没什么上进心。在公司三年了，还是做最基础的工作。晚晴，你这样的女人，值得更好的。

他的语气温柔而关切，像一个多年好友的真诚建议。

林晚晴沉默了。

你不用有负担。李明轩轻声说，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委屈自己。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他的手轻轻搭在林晚晴的肩上，动作克制而绅士。

就在这时，宴会厅通往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

叶凡站在门口。

他看见林晚晴和李明轩站在一起，看见李明轩的手搭在她肩上，看见他们在月光下的亲密距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林晚晴下意识地退开一步，李明轩的手自然垂下。

叶凡？林晚晴有些慌乱，你怎么……

林总，赵总找您，说有急事。叶凡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哦，好，我马上去。林晚晴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回宴会厅。

经过叶凡身边时，她停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明轩走到叶凡面前，微笑着伸出手：叶先生，我们还没正式认识。我是李明轩，晚晴的朋友。

叶凡没有握手。

他只是看着李明轩，目光平静却锋利。

李明轩也不尴尬，收回手，推了推眼镜：叶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有些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晚晴她……值得更好的人生。

他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勉励，然后从容离开。

叶凡站在原地，看着江城的夜景。

这座城市的灯火很美，但没有一盏是为他点亮的。

宴会继续。

叶凡回到角落，继续做一个隐形人。

但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林晚晴的身影。

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从容，和各种投资人、合作伙伴谈笑风生。她是这个宴会的女王，光芒万丈。

而他，只是一个不被看见的影子。

晚上十点，宴会接近尾声。

林晚晴走向休息区，高跟鞋走了一晚上,脚有些疼。她坐下来，轻轻揉着脚踝。

一双手递过来一杯温水。

她抬头，是叶凡。

喝点水。他说。

林晚晴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温刚好，不烫不凉。

谢谢。她说。

不客气。叶凡在她旁边坐下，累了吧？

嗯，有点。林晚晴揉着太阳穴，今天见了太多人，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那就早点回去休息。

再等一会儿，还有几个重要客户没送。林晚晴看了眼手机，对了，叶凡，刚才在露台上……

我知道。叶凡打断她，你不用解释。

我和明轩只是朋友。林晚晴还是说了，他是世交的儿子，我们从小认识。

叶凡点头，我明白。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晚晴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叶凡，你……她想说什么，但这时候，李明轩又走了过来。

晚晴，赵总他们要走了，你去送送？

林晚晴站起来，对叶凡说，你先回去吧，我送完客人就回。

叶凡说。

林晚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叶凡坐在那里，背影有些单薄，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她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但很快被李明轩的声音打断：

晚晴，快点，赵总在等。

她收回目光,快步跟上。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林晚晴疲惫地坐在车里，李明轩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林晚晴婉拒。

你喝了酒,怎么能开车？李明轩坚持，我送你，叫代驾把你的车开回去。

林晚晴想了想，点了点头。

车子驶入夜色。

今天辛苦了。李明轩温柔地说，晚晴，你真的很棒。林氏在你手里，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谢谢。林晚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不过……李明轩话锋一转，晚晴，我还是要说句实话。你现在事业上升期，需要一个能帮你的伴侣，而不是一个拖累。

林晚晴睁开眼睛。

我知道你要说我多管闲事。李明轩笑了笑，但我是真心为你好。叶凡他是个好人，但他……配不上你。你们在一起，对谁都不公平。

明轩。林晚晴打断他，我和叶凡的事，我会处理。

好，我不说了。李明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只是希望你能为自己想想。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不要因为爷爷的遗愿，就把自己困在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里。

林晚晴没有说话。

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

别墅里一片漆黑。

林晚晴打开灯，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换了鞋，上楼，经过客房时，看见门缝下有灯光。

叶凡还没睡。

她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请进。

她推门进去。

叶凡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堆文件。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家居裤，头发有些乱，看起来刚洗过澡。

这么晚还不睡？林晚晴问。

整理一些资料。叶凡头也不抬，你回来了？

林晚晴站在门口，那个……今天的事……

晚晴。叶凡终于抬起头，看着她，我们谈谈吧。

林晚晴心里一紧：谈什么？

叶凡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林晚晴接过来，打开。

是离婚协议书。

她愣住了。

三年了。叶凡平静地说，我们都知道,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你是为了完成爷爷的遗愿才嫁给我，我也是因为无处可去才答应。但现在，我们都该为自己活了。

叶凡……林晚晴声音有些颤抖。

你不用有负担。叶凡说，这三年，谢谢你收留我。但我不能一辈子拖累你。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你值得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人。

他的话，和李明轩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不知为何，从叶凡嘴里说出来，却让林晚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你……你是因为今天的事吗？林晚晴问，我和明轩真的只是朋友……

我知道。叶凡打断她，和这个没关系。晚晴，我只是想清楚了。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爱情。与其这样耗着，不如各自解脱。

他站起来，走到林晚晴面前：

签字吧。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

林晚晴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婚礼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平静而疏离。

我……我需要时间考虑。她听见自己说。

叶凡点头，不急，你慢慢想。

林晚晴拿着离婚协议，转身走出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上，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明明，这段婚姻对她来说，从来都是个负担。

明明，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可是为什么，当他说要离开的时候，她的心会这么痛？

客房里。

叶凡坐回书桌前。

他打开抽屉最底层，拿出一个旧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三年前的日期：

今天，我和林晚晴结婚了。她很美，美得让我自惭形秽。我知道她不爱我，我也配不上她。但我会努力，总有一天，我要让自己配得上站在她身边。

他一页页翻过去，每一页都记录着他对她的心意：

今天她加班到很晚，我在楼下等她。看着她疲惫的背影，我很想上前抱抱她，但我不敢。

她今天生病了，我煮了粥送到她房间。她只说了句谢谢，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在暗中帮她解决了一个项目危机，她不知道是我。没关系，只要她好就够了。

叶凡看着这些文字，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三年的单恋，三年的隐忍，三年的卑微。

够了。

他合上日记本，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陈默，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凡哥，考虑清楚了？

叶凡说，擎天资本计划。

收到。明天我就回国。陈默顿了顿，凡哥，你确定要这么做？回到商界，意味着你要面对很多……

我确定。叶凡打断他，声音坚定，我已经低调够了。现在，该让这座城市知道，叶凡是谁了。

挂断电话，他走到窗前。

窗外，江城的夜色依然璀璨。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仰望灯火的人。

他要亲手，点亮属于自己的光芒。

即使，那光芒再也照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