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车开回擎天资本大厦楼下的。
引擎熄火后,他并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靠在驾驶座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灯,它们像一条条冰冷的河,无声地汇入城市的黑夜。实验室里那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混合药草的气息,仿佛依旧萦绕在鼻尖,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紧攥香囊时的触感,以及……跪在冰冷地板上时,那刺骨的凉意。
口袋里,那个微微变形的香囊和那盒养胃丸,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绵密而深刻的痛楚。楚灵儿留下的,不仅仅是这些具象的物品,更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提醒——提醒他,他失去了什么,又曾如何轻慢地对待过那份最纯粹的温柔。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车内浑浊的空气,试图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愧疚感强行压下。他是叶凡,是刚刚击败了强大宿敌“彼岸花”的叶凡,是擎天资本这艘商业巨轮的掌舵者。他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处理,有庞大的商业帝国需要整合,有未散的余敌需要警惕……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长久地沉溺在这种个人的、近乎软弱的悲痛之中。
可是,心口的那个窟窿,呼呼地透着冷风,无论他如何用意志力去填补,都无济于事。
推开车门,初冬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自虐般的清醒。他挺直了背脊,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属于“叶总”的、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面具,迈步走向大厦入口。只是那步伐,比起往日,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虚浮。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当他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时,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空无一人的景象。
苏雨墨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身姿依旧优雅挺直,如同风雪中不易折的青竹。她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轻薄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显然已经等待了不短的时间。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睿智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落在了叶凡的身上。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大约两秒。这两秒钟里,叶凡能感觉到她似乎穿透了他强行维持的平静外表,看到了他眼底深处未曾散去的红血丝,看到了他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与颓唐,甚至可能……看到了他刚刚在实验室里经历的那场无声的崩溃。
但她什么也没问。
没有关于他行踪的探寻,没有关于他状态的安慰,更没有提及那个如今已成为禁忌的名字——楚灵儿。
她只是合上电脑,端起咖啡杯浅浅啜饮了一口,然后用她那特有的、清晰而平稳的声线开口,仿佛他们只是在一次常规的会议间隙短暂分开:
“彼岸花遗留的几个核心资产,清算小组已经初步理出了头绪。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他们在东南亚的港口物流网络,以及一个隐形的生物医药研究所。这是初步评估报告。”
她将手边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刻意。
叶凡的目光落在文件封面上,那冰冷的宋体字让他混乱的思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附的焦点。他沉默地走过去,在苏雨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拿起报告,翻看起来。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雨墨没有打扰他,只是重新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击着,处理着其他事务。她的存在,就像一泓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却自有其沉静的力量,悄然中和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属于叶凡的、躁动不安的痛苦频率。
叶凡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报告的文字和数据上。港口物流网络……生物医药研究所……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试图构建出清晰的商业图像。然而,“生物医药”这几个字,却像一根细刺,不经意间又勾连起了某些他极力想要回避的记忆碎片——穿着白大褂的忙碌身影,显微镜下的微观世界,还有那萦绕不散的、淡淡的药草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报告纸张被捏出了细微的褶皱。
“……这个研究所,”他忽然开口,声音因长久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干涩,“背景干净吗?”
苏雨墨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初步核查,与彼岸花之前的非法资金渠道有切割痕迹,但技术团队和核心专利是实打实的。如果我们接手,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合规审查和人员背景调查。”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在……涉及敏感技术和人员忠诚度方面。”
她的话语严谨、客观,完全立足于商业逻辑和风险控制,没有掺杂丝毫个人情绪。仿佛那个“敏感技术”和“人员忠诚度”,与叶凡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毫无关联。
叶凡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报告,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楚灵儿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和眼前这份冰冷的技术文件,在他脑海中形成了荒谬而残酷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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