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个淋着大雨抢收回来的榛蘑,湿漉漉地堆在灶房墙角,要是不赶紧拾掇出来,一宿工夫就得捂坏了,那可就白瞎了这么多好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家院里就忙活开了。
王淑芬是主力,赵卫国、赵永贵打下手,连小卫东和卫红也跟着忙前忙后。先把那些沾着泥巴、带着枯叶的榛蘑,用小刀或者手,仔细地清理干净根部,不能用水洗,一洗就容易烂,味道也差了。清理好的蘑菇,个头大的用手小心地撕成均匀的条状,小的就直接保持原样,这样晒起来干得快,也均匀。
院子里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一张张破旧的席子、苇帘子,甚至一些平整的大树叶。清理好的榛蘑,被均匀地摊开在这些“晒场”上,黄澄澄的一片,在初升的朝阳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很快,整个院子几乎都被蘑菇占满了,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浓郁、独特的菌类香气,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闻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哎呀,今年这蘑菇可真厚实(多)!”王淑芬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晒干了,够咱家吃一冬天的,还能卖不少钱呢!”
赵永贵拄着拐棍,看着满院的“金黄”,也咧着嘴笑:“是啊,都是卫国他们几个孩子能干,冒雨抢回来的。”
小卫东吸溜着鼻子,眼巴巴地看着席子上的蘑菇:“妈,晚上能炖点吃不?就炖一小碗,解解馋!”
“馋猫!”王淑芬笑骂了一句,“等晒干了,妈给你炖小鸡儿吃,现在可不行,湿蘑菇费火,也不香。”
赵卫国看着这丰收的景象,心里也在盘算。这些蘑菇晒干了,分量得少一大半,但价值却上去了。留足家里吃的和送人的,剩下的卖给公社收购站,或者让王猛想办法往外销一销,又是一笔进项,离凑齐砖瓦尾款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然而,这满院的香气,吸引的可不只是自家人。
刚开始,还只是几只胆大的麻雀,在院墙上跳来跳去,歪着小脑袋,瞅着席子上那些“美味”,蠢蠢欲动。赵卫东和卫红拿着小树枝,呼呼哈哈地驱赶着,还能应付。
可随着日头升高,蘑菇的香气飘散得更远,闻讯而来的“不速之客”就多了起来。成群的花喜鹊、灰喜鹊在院外的大树上叽叽喳喳,瞅准机会就俯冲下来,想叼一口就跑。更多的麻雀像一片灰云,呼啦啦地飞来,落在院墙上、柴火垛上,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哎呀!这帮扁毛畜生!快撵(赶)走!”王淑芬急了,挥舞着手里绑了破布条的竹竿,大声吆喝着。赵永贵也拄着拐棍跺脚吓唬。卫东和卫红更是跑前跑后,嗓子都快喊哑了。
可这帮鸟雀精明得很,人一来就飞走,人一转身又落下,跟打游击似的,防不胜防。眼瞅着就有那动作快的,趁人不备,在席子上啄了几口,留下几个小坑,把好好的蘑菇给祸害了。
“这么下去不行!”赵卫国皱了皱眉,“得有人专门看着,还得时不时翻动一下,不然底下的晒不着,上面的还得被鸟叼。”
“我看也是,”赵永贵发话了,“卫国,今儿个你啥也别干了,就在家看着蘑菇。这玩意儿金贵,糟蹋了心疼。”
赵卫国点了点头,这活儿确实重要。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阴凉处,手里拿着那根绑了布条的竹竿,充当起了“蘑菇守护神”。黑豹也忠实地趴在他脚边,耳朵竖着,警惕地注视着天空和四周。有它在,那些鸟雀到底不敢太放肆,只敢在远处聒噪,或者趁黑豹打盹时偷偷摸摸来一下。
看着赵卫国一个人坐在那儿,时不时起身驱赶一下鸟雀,或者弯腰翻动蘑菇,张小梅在自家院里,隔着矮矮的土坯墙,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琢磨着,赵卫国一个人看这么大一片院子,还得翻蘑菇,肯定忙不过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找了个由头,挎着个针线筐,里面放着点正在纳的鞋底,脸蛋微红地走进了赵家院子。
“婶子,”她先跟王淑芬打了个招呼,“俺……俺家没啥事,过来串个门,顺便……帮卫国哥看看蘑菇。”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了下去。
王淑芬是多精明的人,一看这架势,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呀,小梅来了!快进屋坐!正好,卫国一个人看这么大摊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你来了可帮大忙了!你们年轻人有话说,一起看着点,婶子去给你们烙两张糖饼吃!”
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张小梅推到了赵卫国那边,自己乐呵呵地转身进了灶房。
张小梅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都不敢看赵卫国。
赵卫国看着她那羞窘的可爱模样,心里乐开了花,表面上却故作镇定,拍了拍旁边另一个小板凳:“来了就坐会儿吧,正好帮俺瞅着点东边那片,那几只喜鹊贼得很。”
“哎。”张小梅小声应着,挨着板凳边坐了下来,把针线筐放在腿上,假装纳鞋底,眼神却时不时飞快地瞟向晾晒的蘑菇和天空的鸟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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