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点起了两盏明亮的马灯,挂在屋檐下,把门口那片空地照得亮堂堂的。三大麻袋野猪肉就堆在灯光最亮的地方,像座诱人的肉山,散发着浓郁原始的肉腥气,勾动着每一个围观者的味蕾和神经。屯里几乎家家都来了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兴奋地闻着空气中难得的肉香。
赵卫国虽然浑身跟散了架似的,胳膊腿都酸疼得厉害,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和父母一起招呼着乡亲。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态度,比打回来十头野猪还重要。
“叔,婶子,都别急,挨家都有份儿!”赵卫国脸上带着笑,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透着敞亮和热乎劲儿。
王猛瘫坐在旁边的门槛上,看着那三麻袋沉甸甸的“钱”,心里就跟有只小猫在挠似的,又痒又疼。他凑到正在喝水歇气的赵卫国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卫国,咱……咱真分啊?这可都是钱啊!少说也得七八十块呢!分出去……是不是……是不是太亏了?意思意思得了呗?”
赵卫国放下水碗,瞥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猛子,眼光放长远点。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这人情和名声,可不是几个钱能买来的。咱家在屯里根基浅,以前啥光景你忘了?现在好不容易缓过劲,得把根扎深、扎牢!让大伙儿都念着咱点儿好,往后有啥事,才能有人帮衬,路才能越走越宽。”
他这话带着超越年龄的通透和世故,听得王猛一愣一愣的,虽然心里还是觉得肉疼,但也不得不承认赵卫国说得在理。铁柱在一旁憨厚地点头:“卫国哥说得对,俺家困难的时候,屯里不少叔伯都帮过忙。”
赵卫国不再多说,拿起家里那把厚重的砍肉刀,走到肉堆前,开始分肉。他分肉也有讲究,不是胡乱砍一块了事。
“孙大爷,您老牙口不好,这块里脊肉嫩,您拿回去炖着吃,烂糊!”他挑出一大条最嫩的里脊肉,用马莲叶子一包,塞到闻讯赶来的老猎人孙大爷手里。孙大爷是他们家的恩人,多次指点,必须敬重。
孙大爷接过肉,昏花的老眼里满是欣慰,拍了拍赵卫国的肩膀:“好小子!仁义!比你爹强!”
“李婶,这块五花三层的,肥瘦相间,回去炼油或者炖酸菜都香!”他给家里孩子多、日子紧巴的李寡妇割了厚厚一大块肥膘多的五花肉。
李婶感动得眼圈都红了,连连道谢:“哎呀卫国,这……这怎么好意思……太谢谢你了!”
“铁柱,这块后鞧(后臀尖)肉结实,给你爹拿回去,补补身子!”他给自己兄弟也留了好肉。
铁柱爹在一旁搓着手,憨厚地笑着,嘴里不停说着:“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
“使得!叔,您就拿着吧!”赵卫国不由分说地把肉塞过去。
他挨个分着,关系近的、以前帮过忙的、家里确实困难的,都分到了不小的一块。就连以前跟着赵老蔫儿背后嚼过舌根、但也没啥大过节的几户,赵卫国也没落下,每家都给割了一条不算小、能见着油腥的肉。
“大家都是一个屯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前有啥磕磕绊绊,都过去了!往后咱一起把日子过好!”赵卫国一边分肉,一边说着敞亮话。
这番举动,这番话语,让所有拿到肉和没拿到肉的乡亲,心里都热乎乎的,对赵卫国的看法彻底改观。这小子,不光有本事,会打猎,更会做人!大气!仁义!
王猛看着肉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下去,心疼得直嘬牙花子,但看着乡亲们那感激和敬佩的眼神,听着那不绝于耳的夸赞,他心里那点小算盘也慢慢放下了,甚至隐隐觉得,卫国这小子,搞不好真能干出大事来。
分肉的间隙,赵卫国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扫向人群外围。终于,他看到张小梅和她娘也来了,站在稍远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上前。张小梅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偶尔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一下正在忙碌分肉的赵卫国,那眼神里带着崇拜,带着羞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赵卫国心里一动,等分肉的人群稍微稀疏些,他拿起早就预留好的、用干净荷叶包着的一大块最好的里脊肉和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走到张小梅母女面前。
“张婶,小梅,这点肉你们拿回去尝尝。”赵卫国把肉递过去,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邻里走动。
张小梅她娘看着那两大块足有四五斤重的上等好肉,吓了一跳,连忙推辞:“哎呀卫国,这可使不得!太多了太多了!你分给乡亲们是情分,俺家可不能要这么多!”
“婶子,您就拿着吧,”赵卫国不由分说地把肉塞到张小梅手里,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姑娘冰凉纤细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微微一颤,“张叔腰腿不好,多吃点肉补补。再说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小梅那红得快滴血的耳垂上,压低声音,带着只有两人能听懂的戏谑,“有些人纳鞋垫费眼睛,也得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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