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都将是你 第51章 惊魂后的余悸

第五十一章：惊魂后的余悸

苏念躺在东厢房的床上，身下的锦被绣着缠枝莲纹样，指尖抚过那细密的针脚，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得那丝线凉得像浸了水的冰。床榻是上好的梨花木，打磨得光润顺滑，可她辗转反侧，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能让心口稍安的姿势，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拆开了重新拼接，每动一下，都带着说不出的酸胀与滞涩。

窗外的风声又起了。

不是春日里那种轻柔拂过窗棂的微风，也不是夏日里带着蝉鸣的热风，而是入秋后第一场带着凉意的晚风。风穿过庭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从院门外走到窗下。

苏念的身子猛地一僵，指尖瞬间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那声音太像了，像极了那晚在城郊破庙里，那个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靠近时的脚步声。

那晚的月光很暗，破庙的屋顶漏着洞，几缕惨淡的月光洒在地上，映出满地的灰尘和断裂的香烛。她当时正蹲在角落里，试图从倒塌的神龛后找出祖父留下的那半块玉佩——白天她循着祖父日记里的线索找到这里，却没想到会遭遇埋伏。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庙门口传来，踩在碎瓦片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每一声都像踩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得更紧，连大气都不敢喘。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甚至能听到那人粗重的呼吸声，混杂着身上淡淡的、类似铁锈的冷硬气息。然后，一道冷光突然划破黑暗，是匕首！那把匕首的刀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离她的脸颊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那股冰冷的寒意，仿佛顺着皮肤钻进了血液里，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小姐，别躲了，把玉佩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像砂纸摩擦过木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她当时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攥着怀里的玉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就在那匕首要落下的瞬间，沈亦臻冲了进来，他手里的长剑与男人的匕首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火星溅起，照亮了他眼底的焦急与愤怒。

“苏念，别怕，我来了。”沈亦臻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异常坚定，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慌乱的心有了片刻的安定。

后来的打斗很混乱，破庙里的木柱被撞断，灰尘弥漫，她只记得沈亦臻的身影在月光下不断穿梭，他的衣服被匕首划破了一道口子，手臂上渗出血迹，可他却丝毫没有退缩，直到将那个男人打跑，才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轻轻覆在她的肩膀上，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苏念摇了摇头，却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在那一刻爆发，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才觉得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苏念的眼眶又红了，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视线落在床头那盏夜灯上。那是沈亦臻送她回来时特意留下的，一盏小小的青瓷灯，灯芯燃着，发出暖黄的光，映在墙上，形成一圈柔和的光晕。灯光下，墙上挂着的那幅《墨竹图》的影子轻轻晃动，像是有人在轻轻摇曳着枝叶。

可这暖黄的灯光，却驱不散她心头的惊惶。那把匕首的冷光，男人沙哑的威胁，还有沈亦臻手臂上的血迹，像一幕幕电影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挥之不去。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一闭眼，就是那片黑暗的破庙，就是那道离她越来越近的冷光。

她坐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庭院里很安静，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作响，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沈亦臻的房间在西厢房，就在庭院的另一边，此刻他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伏案的身影，似乎还在处理什么事情。

看到那个身影，苏念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自从那晚之后，沈亦臻就一直陪着她，白天陪她去看医生，晚上送她回房，还特意安排了两个侍卫在院外守着，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他总是笑着对她说“别怕，有我在”，可她知道，他心里一定也很担心，只是不想让她看出来。

她想起沈亦臻送她回来时，把这盏夜灯放在床头，温柔地对她说：“这盏灯亮着，你就不会怕黑了。要是睡不着，就叫我，我就在隔壁。”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可她怎么舍得叫他呢？他已经为她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她只能默默地看着那盏夜灯，看着墙上的光晕，希望能借着这一点点暖意，驱散心头的恐惧。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月亮也慢慢移到了天空的中央。苏念坐在窗边，身上的外衣滑落下来，她却没有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庭院里的月光，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半块玉佩的样子。

玉佩是祖父留给她的，只有半个，上面刻着一个“苏”字，还有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某种暗号。祖父在日记里说，这半块玉佩里藏着一个秘密，关乎苏家的安危，让她一定要好好保管，等遇到能与她凑齐另一半玉佩的人，才能解开这个秘密。

那晚在破庙里，那个男人就是冲着这半块玉佩来的。他怎么会知道玉佩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她会去破庙？这些问题像一团迷雾，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那玉佩被她贴身戴着，还带着她的体温，可上面的刻字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她的指尖下微微发烫。她想起祖父严肃的脸，小时候，祖父总是坐在书房里，戴着老花镜，一遍遍地教她读书写字，每当她犯错时，祖父就会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可眼神里却满是疼爱。

“念念，你要记住，苏家的孩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退缩，要勇敢地面对。”祖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她不知道那个男人还会不会再来，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这半块玉佩，能不能解开祖父留下的秘密。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哭，祖父说过，苏家的孩子要勇敢，她不能让祖父失望，也不能让沈亦臻担心。

她重新回到床上，拉过锦被盖在身上，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脑海里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破庙的黑暗，匕首的冷光，男人的威胁，还有祖父的脸，像走马灯一样转个不停。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慢慢睡了过去。

可睡着之后，她还是没能摆脱那些恐惧的画面，梦里全是玉佩上的刻字和祖父严肃的脸。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破庙里，那个男人拿着匕首向她扑来，她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祖父突然出现了，他挡在她的身前，严肃地看着那个男人，说：“不许伤害我的孙女！”然后，祖父和那个男人打了起来，可祖父年纪大了，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很快就被那个男人打倒在地。

“祖父！”苏念大喊一声，从梦里惊醒过来，身上全是冷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月光渐渐淡了下去，那盏夜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映在墙上，显得有些微弱。她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她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也全是汗。

她转头看向窗外，庭院里的老槐树已经被晨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几只小鸟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迎接新的一天。可她的心却依然沉甸甸的，惊魂后的余悸像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梦里的场景却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害怕。她不知道，这样的恐惧还要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摆脱那些可怕的回忆，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念，你醒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饭。”

是沈亦臻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的关切。

苏念的心猛地一暖，像是有一缕阳光穿透了心头的乌云，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沈亦臻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到她，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问道：“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苏念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做了个噩梦。”

沈亦臻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走进房间，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怕，只是个梦而已，我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拍在她的肩膀上，像是给了她一股强大的力量。苏念看着他，眼眶又红了，她想对他说谢谢，想对他说自己很害怕，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轻轻的“嗯”。

沈亦臻笑了笑，拉着她走到桌子边，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小米粥，几个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碟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快吃点东西吧，吃完之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心情会好一些。”

苏念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轻轻吹了吹，送进嘴里。小米粥很烫，却暖了她冰凉的胃，也暖了她那颗惊魂未定的心。她看着沈亦臻温柔的侧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勇敢面对，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她有沈亦臻在身边，有祖父的期望在心中，她不能退缩，也不会退缩。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那盏夜灯的光渐渐淡了下去，终于熄灭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惊魂后的余悸或许还在，但希望也像这晨光一样，慢慢照亮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