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震上苍 第39章 回家

门扉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夕阳暖光，也带走了那份年轻的气息。

屋内的光线彻底黯淡下来，陷入一片黄昏的沉寂。孙尚尧坐在椅子上，姿势几乎没有变过。他脸上欣慰的笑容渐渐收敛，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暮色如墨，悄然爬满了道房的每一处角落。他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从一枚古朴的戒指内掏出一块温润的传讯玉简。

玉简在他掌心泛着幽光，仿佛蕴藏着一段沉重的宿命。

他轻轻抚过玉面，静默片刻，才注入一道细微的法力。顿时，玉简嗡鸣微颤，一缕青烟般的气息逸散而出，在昏暗的室内织出一幅淡色光晕。

没一会，一个高挑的中年男子身影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他是“司务殿殿主李相道”。

其眉峰紧锁，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带着一种压抑的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檀香交织的气息，愈发衬得他开口时的低语。

他直视着面前的孙长老，声音沙哑而轻缓“想好了？”

孙长老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沉着。烛火在他眼角的皱纹上跳跃，投下深长的暗影。

他嘴角微启，吐字却异常清晰“我本就寿元无多，若能凝丹，还能多陪他几年...”

李阁主呼吸一滞，眉间的忧虑如浓云骤聚。他袍袖下攥紧的指节咯咯作响，眼神灼热如炬，低喝出声仿佛要将这老友唤醒“可如果失败...你连两年都不会有了！”

孙长老坐立不语。空间更安静了些，只有窗外虫鸣如丝，锯割着沉重的寂静。许久，他终于抬眸，目光穿过烛光幽微的虚空，声音平淡如水“有苏道子照顾，两年跟现在没有差别...若非当年你出手相救，我本应在第一次凝丹失败时坐化...如今又多活了百年，值得了...。”

李相道胸口起伏，嘴唇翕动似欲辩驳，终是化为无声的叹息，他不再开口。那神情中的悲伤如潮水溢出，瞬间浸染了整个房间。

他与孙长老相交三百年，情同骨肉，二人皆嗜茶如命，痴迷古卷，一个刚烈耿介，一个睿智内敛，行事均极重信诺。这品性让他们携手将司务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亦让此刻的话语如刀剜心。

半晌，李相道的手颤抖着探入前襟深处，摸索片刻，才取出一把青铜钥匙。其形古拙，泛着岁月侵蚀的暗光，郑重的将它置于孙长老面前的桌子上。

“内院里有我一间密室..那里灵气浓郁些。” 他已无法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孙长老起身，叫住了他。李相道背影一顿，收回踏出的脚步，转过身来。

昏黄的光线下，孙长老的面容依旧淡然，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答应我一件事，若我失败，不要告诉小树，等苏道子大比归来...在把事情说与涯儿听...”

阁主眉梢微挑，困惑凝于眸中“为何？”

孙长老略一沉思，指腹轻叩桌沿，开口语速平缓“我若失败，尸骨要葬于孙家...那时涯儿免不了要回孙家去，有道子在身边无人敢欺辱他...。”

阁主闻之，头颅低垂如负千钧。他的呼吸被什么沉重地堵塞了，须臾后才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百年前，你第一次尝试...是本座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话音未落，他已艰难点头，背影溶入门外的暗影，再无一丝声响留下。

脚步渐渐远去，走廊尽头只剩空荡的回音，房间里再次恢复一片死寂，孙长老眼眶微红，有泪悄然垂落，为这无言的诀别点染最后的温热...

道子峰顶云雾翻涌，松涛声如远古海潮般起伏。

苏泽坐在院子的石墩上，指尖在苏战的信笺上轻轻摩挲。

澄澈的眼眸里漾开水波般的暖意，信中除了一些日常的叮咛，竟破天荒多了句“可回家小住几日”，并且两日后，族兽雷鹰，会来接他。

苏泽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恰在此刻庭院防御阵法泛起涟漪般的青光，院门尚未开启，孙小树清亮如泉的声音已落进苏泽的耳朵“师兄！”

苏泽微微一笑，将书信放在桌上开口道“慢一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孙小树来到苏泽跟前嘿嘿一笑“老头子那边太闷，也没什么我能帮忙的。”

“那正好，你这几天好好修炼，后天我得回家一趟，这一百块灵石你拿上，记得每天放在阵法处。”孙小树点头将灵石收起。又与苏泽一番到深夜，才各自睡去。

待二日后天刚破晓，金芒刺穿山巅云层时，一声鹰唳撕裂了道院寂静的上空。一只巨鹰浑身闪烁着电弧，双翼卷起飓风轰然落在广场中央，青玉地砖在钢爪下迸出火星。

洞府内盘膝打坐的苏泽豁然睁开眼睛。无需别人传达，他识得，这声音是他苏家族兽的唳啸。

他从床上下来，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小树。其身影如孤鸿掠出洞府...。

苏泽来临时，广场上除府君一行外，苏家来了五位长老...此刻正与府君闲聊，待看到苏泽的身影。大长老二长老一步迈出，站在苏泽身后，警惕的朝四周观望...。

苏泽脚步微滞，面露苦笑“两位爷爷无需如此....”闻言大长老神色一廪，冷眼瞥向前方的府君“哼!在道院竟都能被刺杀，还是小心些为好...”

府君隔着虽远，但大长老话还是清晰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也只能尴尬陪笑，朝走来的苏泽摆了摆手“走吧，注意安全，出发前要回来...一切事宜让苏战告诉你就行，他参加过...”

苏泽抱拳躬身一拜，与几位长老，跃上雷鹰，向苏家方向疾驰。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时间临近黄昏，南城的轮廓在苏泽的眼中逐渐清晰起来。一路警惕的苏家长老们也松了口气。

雷鹰振翅，载着六人在离苏家还有二百米左右地方停下，将几人放下后，向后山飞去。

苏泽与五位长老并排走近。

远远望去，苏家那厚重的黑漆大门前站了不少人。

在苏泽看去大概有四十几个，他们整齐的分列在门槛左右两侧。静静伫立，微风拂动他们的衣袂，每一张面孔上都噙着一种温暖的笑意。那目光如同汇聚的暖流，安静笼罩在缓步走来的苏泽身上。

距离在沉稳的脚步中拉近。当苏泽一行距离他们还有十丈左右时。

所有人同时抱拳，齐声开口“恭迎少族回家！”

声音传进苏泽耳朵，使其笑意更浓，空气中仿佛都回荡着暖意，族人们维持着抱拳的姿态，目光依然聚焦在苏泽身上，等待他跨入这熟悉的家门。

苏泽的脚步微微一顿，紧接着不由得加快半分，唇角噙着温煦的笑，朝门庭前的族人抱拳还礼。

“大家免礼！一家人，无需客套！”

话音刚落，一道洪亮中带着无限欣慰的笑声从厚重的门影深处传来。

“哈哈！应该的”

朱门光影闪动，苏行之身着赤色暗纹锦袍，精神矍铄，大步走出，其身后还跟着一人，苏家家主苏战。

“泽儿，你力压各族，独占鳌头，成为云城煅骨期唯一参加会武的人选！族人闻听此消息可是盼了你好久!”

苏行之眼中精光如电，难掩自豪，大笑着已走到苏泽面前。

苏泽面容一正，上前数步，双手郑重抱拳，深深一礼。

“拜见爷爷！见过父亲！”

苏行之朗声一笑，抬手托住苏泽双臂，顺势拉住他的手腕。“先回家，让爷爷好好看看我苏家的麒麟儿！”

苏家大宅内，已是灯火通明，中堂里，暖意融融。

苏行之与苏战高踞上首，八位家族长老分列左右而坐，他们抬头看着中央平静开口的苏泽，神情间均露出一抹笑意。

“嗯，孙家那孩子，得确不错，孙尚尧此人品行极端，他教出来的，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苏行之听罢，轻轻颔首，手指轻轻的敲着太师椅扶手，似在回忆。

“孙家也曾是大族，可惜数百年来，受战场波及，到孙崇均这一代已是青黄不接，莫说恢复往日荣光，能保香火不灭已是极限。寻个合适的日子，邀那孩子来家中作客吧。”

他神色微定，回过神，朝苏泽一笑站起身。

“这些事，以后再议！当务之急得先吃饭！这人间烟火，可比那些冷冰冰的丹药有滋味多了！走！”他一把拉过苏泽率先朝宴会厅走去。

宽敞的大厅内，巨大的圆桌早已摆满了精致菜肴。

苏家上下无论男女老幼，齐聚一堂。灯光下，杯盏交错，笑语欢声如同煮沸的春水，在厅内回荡，那洋溢在每个人脸上，唇角的舒心畅怀之气，与两个月前的愁云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深夜，苏泽房内。

跳跃的烛火将暖黄色的光晕洒满房间，映照着窗棂透进来的几缕清冷月华，檀木圆桌旁，相对而坐的父子俩身影被拉长，轻轻摇曳在墙壁上。

苏战端起茶杯，并未啜饮，指节摩挲着杯壁微冷的青瓷，轻声开口。

“会武其实很简单，没有别的什么弯弯绕绕，就是最直白的比拼实力，硬碰硬，打出个最终排名。”

他将茶杯放下，面露温和。“除了胜者能获得的个人奖励外，这排名更是直接关系到我云城后续百年的资源分配额度。”

“关于我们秦国整体的实力划分，你了解的吧？”

苏泽点了点头，抬手将苏战身前的茶杯斟满。

苏战面含笑意继续开口“大部分的修炼资源，都掌握在秦国手中，现如今秦王励精图治，人嘛...还不错。每年都会拿出一些份额，分封到各郡。郡城留下一部分供自身发展修炼所用，而多出来的那部分，便是会分给麾下所属的城池。”

“当然这也并非平均分配，按照每次会武的最终排名！名次越高，分得的资源份额就越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苏泽听的认真便继续说道“简单点理解，若是你拿下这届会武的第一名，我们云城，就能得到整个郡城分封下来资源的十分之一！”

这么少？” 苏泽闻言，脱口而出，眉头下意识地蹙起，明亮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解。

“少？我的儿啊！你可知这十分之一!足够我们整个云城未来百年修炼所用！”

苏泽听着父亲的解释，脸上顿时浮现一抹尴尬，他挠了挠头示意苏战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