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骨谋 第106章 沉默与回护

他尊重秦歌的选择，这尊重源于对朋友意志的理解，也源于对秦歌于艰难处境中仍然能坚持本心，为所当的胸怀的体恤与敬佩，更隐含着他对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心动回应。

相对于揭露他的真实身份，他更愿意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帮她圆场，替她挡去一些可能引人生疑的探究。

他以为，这份秘密会在他、或许还有极少数知情人默契的守护下，一直延续下去。

然而，今夜谢云昭的表现，以及他之前隐约感觉到的那位心思更为深沉难测的萧墨玄的留意，都像是一记警钟，在他心头重重敲响。

云昭心思单纯，尚且因此事辗转反侧，几乎难以自持；若是让那位手握权柄、心思缜密的萧墨玄抓住了确凿的证据……后果……真的很难预测。

届时，无论秦歌立下多少功劳，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扣下来，便是万劫不复。到时即便墨玄愿意从中回护，但是回护的代价是什么……

朝中那些早就对秦歌聚敛财富、深得圣心而眼红不满的政敌，岂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崔佑璋的脊背。

【秦歌，你的秘密，还能藏多久？】他无声地问着自己，指尖在微凉的酒杯边缘轻轻摩挲。

月光渐渐偏移，书房内的光影也随之变幻。

他是否应该提醒秦歌一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在他心中激烈交战。

提醒，意味着他要主动捅破这层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窗户纸。秦歌会如何反应？

是尴尬，是惊慌，还是会觉得被他窥破了**而心生芥蒂？

他们之间这种建立在信任与默契之上的友谊，是否会因此产生裂痕？

他珍视这份情谊，不愿冒任何可能失去的风险。

可不提醒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而让秦歌毫无防备？

若因自己此刻的迟疑，而导致她日后陷入绝境，他必将悔恨终生。

两种思绪在他脑中反复拉扯，让他心潮难平。

最终，他仰头将杯中已冷的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几分。

他不能明说。

直接言明身份，无论对他还是对秦歌，都太过冒险。但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或许……可以用一种更为隐晦的方式，去提醒她。

他要做的，是更加周密地站在她身后，成为一道无形的屏障，既提醒她风险无处不在，又以实际行动助她稳固这重身份，而非简单地去揭开那个答案。

想到这里，崔佑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中的万千思绪都随这口气倾泻出去。他望向窗外那轮渐沉的明月，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无论如何，秦歌这个盟友，他护定了。她的秘密，只要她不愿说，他便当作不知。

但若有谁想借此伤害她，需得先问过他崔佑璋同不同意。

夜，更深了。而守护的决心，在寂静中悄然凝聚，比月色更沉，比夜更长。

——

相较于崔佑璋在京城府邸中的心潮涌动、辗转反侧，身处城外温泉庄子的杨映溪（秦歌），在眼前的危机暂时度过之后，终于略微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庄子里似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静，温泉氤氲的热气依旧，庭前的花木也依旧繁茂。

但只有杨映溪自己知道，那夜月光下的惊魂一刻，如同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又重重拨动了一下，余音至今未绝。那份伪装被窥破边缘的后怕，深深刻在了心底。

墨雨端着新沏的安神茶进来时，脸上仍带着未消的愠怒和担忧。“公子，”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十分坚决，

“前院那些人，尤其是之前负责巡逻乃至失职让外人闯入内院区域的，多是摄政王留下的人手。

此次虽未酿成大祸，但难保没有下次。不如借此机会，将他们都清理出去，换上我们完全信得过的人！”

杨映溪正临窗而立，目光落在窗外那株经了霜却愈发苍劲的古松上。她闻言，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不可。”她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公子！”墨雨急了，“这次是谢世子，他或许……或许并无恶意，但万一呢？万一将来是别有用心之人……”

“正因可能是谢世子，也可能是有心人，我们才更不能轻举妄动。”杨映溪打断她，走到桌边，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茶杯边缘，

“这些人都是摄政王的人，我留下他们原本就是在向摄政王表明立场。

若我们无故大规模更换人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们有不可告人之秘。

这无异于不打自招，到时候招来了摄政王怀疑和探究的心思，岂不是更大的麻烦。”

她抬起眼，看向墨雨，眼神冷静得近乎锐利：

“任何时候都不要先自乱阵脚。越是这种时候，任何不必要的动作，都可能引发不必要的猜疑。

萧墨玄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本来就心思深沉，疑心极重，我们不能在他眼皮底下做一些引火烧身的多余举动。”

墨雨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姐思虑得更为周全。

她只是心疼，心疼小姐要时时刻刻活在这种如履薄冰的谨慎里。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万一再有人……”墨雨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不安。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杨映溪眸色转深，语气也沉凝了几分，

“前院的人不动，是为了不惊动外面的眼睛。但内院，”她顿了顿，强调道，“必须固若金汤。”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略一思忖，便开始书写。一边写，一边对墨雨吩咐，声音清晰而果断：

“第一，传我的话下去，即日起，直至我离开庄子返回城中，内院守卫全面加强。原有的护卫重新排班，增加巡逻频次，尤其是夜间，更不能有丝毫懈怠。”

“第二，你派人去一趟秦叔那里，将那夜有人误入内院之事，简要告知于他。

让他从他亲自调教、绝对可靠的那队人中，再秘密抽调一队精锐过来，不经过庄子前院的编制，直接负责内院核心区域的昼夜巡逻。

另外，让秦叔再挑一个功夫好，性格谨慎的女护卫送来，与你一起做我的贴身护卫。方便你有事不在的时候，有人能顶替你守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