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陆少枫牵着大青狗,耗子揣着冻得通红的手跟在后面,两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家挪。
棉袄领子都竖得老高,帽耳朵紧紧裹住冻红的耳廓,呼出的白气刚冒出来就被风撕成了碎片。
大青狗昂首挺胸地跟在陆少枫身旁,青灰色的皮毛在雪光里泛着油光,每走一步,爪子都深深陷进积雪里,发出 “噗嗤噗嗤” 的声响。
刚拐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榆树,迎面就撞上了李劲松。这小子穿着件八成新的蓝布棉袄,双手抄在袖筒里缩着脖子,身后两条瘦巴巴的土狗正互相咬着玩。
“哟呵,这不是少枫嘛!”
李劲松斜睨着眼,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脚在雪地里碾了碾,“这天寒地冻的,不在家焐炕头,带着狗崽子瞎溜达啥?”
目光在大青狗身上打了个转,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哪儿整来的大青狗?看着倒是威风,就是不知道中不中用,别是个银样镴枪头,真见了山牲口就腿软!”
陆少枫心里 “咯噔” 一下,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自己风光时,每次回村都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带他下馆子、去歌厅,他次次上赶着巴结;
可等生意失败落魄回来,李劲松见了面连个正眼都不给,还在背后跟人嚼舌根:“早说他陆少枫就是个瞎嘚瑟的主儿,这下好了,摔得粉身碎骨!”
“李劲松,这狗咋样,试过才知道。” 陆少枫强压下心头的厌恶,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伸手在大青狗厚实的脖颈上拍了拍。
大青狗像是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 “呜呜” 声,耳朵 “唰” 地竖起来,琥珀色的眼珠警惕地盯着李劲松和他的两条土狗。
李劲松的两条土狗原本还在嬉闹,这会儿突然炸了毛,夹着尾巴冲着大青狗狂吠起来,声音尖利得像破锣。
大青狗却稳如泰山,只是冷冷地扫了它们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围着屎壳郎打转的苍蝇。
“叫啥叫!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李劲松抬脚踹了身旁的土狗,鞋底子落在狗屁股上发出闷响,土狗呜咽着缩到一边,“跟你俩主子一个德性,就知道瞎咋呼!”
耗子原本缩着脖子走在后面,这会儿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往陆少枫身前一站,冻得通红的脸皱成个包子:
“李劲松,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上回是谁跟着我们捡了只傻狍子,转头就说是自己打的?”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有本事跟我们进山打猎,比比谁的狗厉害!”
心里直犯嘀咕,枫哥平日里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人,可瞧着他攥紧的拳头和绷紧的下颌,指定是有啥过节,待会儿得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哟,耗子也在啊!”
李劲松嗤笑一声,往雪地里啐了口黄痰,“就你们那两下子,还想跟我比?上回在野猪岭,是谁吓得抱着树不敢动?” 挺了挺腰板,
“我李家三兄弟,哪个不是打猎的好手,你俩小崽子,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有本事跟哥几个去鹰嘴崖比划比划,那儿的野猪可认怂包!”
“鹰嘴崖你去过几回?”
陆少枫往前跨了一步,积雪没到小腿肚,“去年是谁被崖下的狼群追得丢了棉裤,还是我爹带人把你薅回来的?”
这话像巴掌似的扇在李劲松脸上,脸 “唰” 地红了,又瞬间变得铁青:“你他妈少提当年!”
大青狗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嗷呜” 一声低吼,前爪在雪地里刨出两个小坑,身子微微前倾,喉咙里的低吼像闷雷似的滚出来。
李劲松的两条土狗吓得连连后退,夹着尾巴躲到主人身后,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李劲松看着大青狗油光水滑的身板,脚底下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却还硬撑着:“陆少枫,你别拿条狗吓唬人!有本事别放狗,我跟你单挑!”
“单挑?”
陆少枫冷笑一声,伸手把张浩往后拽了拽,“就你?上回跟二柱子掰手腕,输了还赖人家袖子里藏了石头。”
拉着耗子就要走,“跟你这种人单挑,老子嫌掉价!”
“陆少枫,你给我等着!”
李劲松在背后叫嚣,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后滑了半步,“别以为有了条大狗就了不起,在这屯子里,还轮不到你撒野!”
走远了些,耗子跺了跺冻麻的脚,哈着白气问道:“枫哥,你跟那李劲松到底咋回事?我瞅着他今儿像是故意找茬。”
陆少枫叹了口气,摸了摸大青狗的脑袋,大青狗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耗子,有些事儿,以后再跟你说。总之,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可深交。”
望着远处自家的土坯房,烟囱里正冒着袅袅青烟,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让李劲松这种人再欺负自己和家人。
大青狗似乎也懂主人的心思,昂首发出一声洪亮的叫声,声音在空旷的屯子里回荡,惊飞了树梢上缩成一团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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