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去的路浸在潮湿的雾气里。官道早被蒿草啃噬得只剩断痕,脚下的碎石混着细碎骨碴,踩上去咯吱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靴底呻吟。沈砚的气线始终绷成银线,三天来,那些嵌着黑色骨珠的黑袍人如附骨之疽,每次都从雾最浓处钻出来,骨甲上的邪纹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过了断骨渡,就是蚀骨教的骨殖窑。”石老头用骨刀拨开挡路的荆棘,刃口挑出半片沾着血丝的孩童颅骨,“当年守月人用这渡口运圣骨,如今成了那帮畜生炼骨煞的作坊。”他往地上啐了口,“把活人连骨带肉扔进窑里烧,说是能炼出‘纯骨煞’,狗屁!就是拿人命喂邪骨!”
苏晚掌心的罗盘碎片突然发烫,血色纹路顺着指针疯狂游走,最后死死钉向渡口方向。她指尖抚过碎片,那些纹路竟与河面雾气缠成的漩涡共鸣,透出微弱的蓝芒——是守月人的护骨纹,被浓重的怨气压得只剩一丝:“里面有很多活人的气息,还有……护骨纹在求救。”
沈砚的气线探向河面。白雾里漂着无数白色颗粒,触到气线便化作针尖似的寒意——是新鲜骨粉,带着未散尽的体温。对岸山坳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浓烟裹着焦糊味飘过来,闻着像烤肉混着烧骨的腥臭,让人喉头发紧。
木船藏在芦苇丛里,船板缝里嵌着暗红的垢,角落里堆着几具孩童骸骨,指骨都朝着渡口方向蜷曲,像是死前还在扒着船沿挣扎。“是被活活扔进河里的。”苏晚用帕子捂住嘴,血符在掌心燃成淡红,将骸骨上的黑气驱散,“蚀骨教连孩子都不放过”。
船划到河心时,雾突然变浓。白森森的雾里钻出细碎的啼哭声,忽远忽近地绕着船板转。苏晚的血符猛地炸出红光:“是‘骨音’!别听,会被勾走心神!”
沈砚的气线瞬间缠上三人手腕,银线结成三角结界。雾气撞在结界上噼啪作响,他“看见”无数透明人影在雾里沉浮——都是被扔进河的冤魂,骨气被邪法锁在水里,成了滋养骨煞的养料。结界内,苏晚的血符与石老头骨刀上的护骨纹相触,竟泛出淡淡的金芒,将那些哭嚎挡在外面。
“坐稳!”石老头突然挥刀劈向船尾。一条鳞甲泛着青光的怪鱼从水里窜出,满嘴尖牙都是打磨过的指骨,直咬苏晚脖颈。骨刀劈在鱼头的刹那,怪鱼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鸣,掉回水里的浪花里,浮着半块染血的孩童头骨。
对岸的景象在雾散时显形。三座黑砖窑蹲在山坳里,窑口吞吐着灰黑浓烟,烟里的骨片落在地上,便钻进泥土冒出黑气。窑前空地上,铁笼摞得像山,每个笼子里都塞着活人,男女老少挤成一团,手腕被骨钉穿透,铁链连着窑顶的青铜漏斗,将他们的骨气抽成细线,注进窑壁的邪纹里。
“果然在炼骨煞。”石老头的骨刀握得咯咯响,“守月人古籍说,蚀骨教的‘纯骨煞’要百个活人的骨气当引,还得掺上月碎粉末才成。”
沈砚的气线触到最大的窑壁,被一股灼热的力道弹回,指尖发麻——窑里的骨煞已经成型,正被某种力量压缩,戾气比月葬渊的骨种强十倍不止。气线“看见”窑心悬着个青铜瓮,里面翻滚的黑浆泛着银光,竟是掺了月碎粉末的骨煞原液。
“有个大家伙在里面。”沈砚压低声音,指向窑顶烟囱,那里盘旋的黑雾里隐约有红光跳动,像是巨大骨骼在摩擦,“比之前的骨师厉害得多。”
高台上的暗红长袍人突然抬头。他手里的骨杖顶嵌着颗跳动的红珠,念咒声顺着风飘过来,铁笼里的人们顿时抽搐起来,铁链上的邪纹亮起,骨气顺着漏斗灌进窑里,快得像决堤的水。
“是骨咒师。”石老头认出那身袍子,“蚀骨教里专司炼煞的,手里那颗‘血骨珠’,是用百个活人的心头骨炼的。”
骨咒师的红珠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扫过沈砚藏身的灌木丛。“抓活的。”他的声音像砂纸磨骨头,骨杖指向铁笼,“这批祭品快耗光了,正好填窑。”
十几个黑影从窑后绕出来。这些“骨煞卫”比黑袍人更可怖——熊头骨当脑袋,狼骨拼四肢,关节处露着旋转的骨轴,行动时没有丝毫滞涩,眼眶里烧着暗红火焰,手里的骨斧还滴着血。
“左边交给我。”苏晚的血符化作红绳,缠向冲在最前的骨煞卫脚踝,“我的血符能冻住他们的骨轴。”
石老头拎着骨刀迎向右侧:“右边三个归我!让你们尝尝守月人的碎骨刀!”
沈砚的气线如银蛇出洞,钻进最近那具骨煞卫的肋缝。他新悟的接骨术不仅能缚骨,更能“拆骨”——气线顺着对方的脊椎纹路游走,找到衔接的缝隙轻轻一扯,那具拼接的躯体便哗啦散成碎骨,眼眶里的火焰“噗”地熄灭。
但骨煞卫越来越多,刚解决六个,又有十个扑上来。他们的骨甲刻着反震邪纹,苏晚的血符冰晶弹回来碎成血珠,石老头的护骨纹也越来越淡,喘气声像破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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