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的命令以一种近乎屈辱的速度被迅速执行。天光尚未大亮,四个膀大腰圆、眼神精悍的婆子便“进驻”了破败小院,名义上是保护,实则监视之意不言而喻。紧接着,久违的、符合嫡女份例的膳食、衣物、炭火乃至些许日常用品被陆续送来,虽然品质算不得顶好,但至少是干净、充足、像样的东西。
那扇被撞碎的窗户也被匠人迅速修葺完好,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与对峙从未发生。
沈清辞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指挥着婆子将东西归置好,又吩咐她们烧了热水。当氤氲的热气驱散屋内寒意,她褪下那身沾满泥污草屑的破旧衣衫,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中时,才真正感觉到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热水熨帖着肌肤,也刺激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是后背被斗篷人指尖劲风扫过的地方,一片青紫,碰触时隐隐作痛。额角结痂的伤口在热气蒸腾下也有些发痒。
她仔细清洗着身体,动作不疾不徐。目光掠过水中倒映出的、左脸那依旧狰狞的肿块时,已无半分波澜。耻辱也好,诅咒也罢,这已是她的一部分,是敌人加诸于身的印记,终有一日,她会连本带利地讨回。
洗漱完毕,换上干净柔软的棉布中衣,沈清辞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她坐在桌边,慢慢享用着送来的早膳——一碗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几样精致的小菜,两个白面馒头。食物温热妥帖地落入胃中,驱散了连日来的饥寒与虚弱。
玄璃蹲坐在她对面,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碟,里面是切得细碎的、似乎是专门为它准备的肉糜。它小口小口地吃着,姿态优雅,与这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吃饱喝足,沈清辞没有休息。她将送来的药材一一检视。柳氏在这方面倒没有克扣,送来的都是治疗外伤和调理气血的常用药材,品质尚可。她选出几样合用的,亲自煎煮。
浓郁的药香在破旧的阁楼内弥漫开来。沈清辞端着滚烫的药汁,小心地吹凉,然后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比起前世尝过的那些剧毒之物,这点苦味实在不算什么。
药力化开,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疲惫的身体。她盘膝坐在床上,再次取出那三根铁针。这一次,她没有急于处理外伤,而是将目标对准了脸上的“幻颜蛊”。
经过昨夜与斗篷人的生死交锋,以及今日药力的滋养,她感觉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似乎壮大了一丝,运转起来也更为顺畅。她凝神静气,将暖流引导至指尖,通过铁针,缓缓刺入肿块周围的穴位。
针尖落处,那股熟悉的阴寒之气再次被触动。但与之前几次试探性的安抚不同,这一次,沈清辞的针法带上了一丝锐意!暖流如同细小的钻头,尝试着向那盘踞的阴寒深处探去!
“嗡……”
脑海中仿佛响起一声极其细微、却充满恶意的嗡鸣!左脸的肿块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阴寒之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骤然反扑!
沈清辞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持针的手指却稳如磐石,甚至又加深了一分力道!她能感觉到,那阴寒之气核心处,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却充满邪异能量的“活物”在躁动!
不能退!此刻退缩,前功尽弃!
她咬紧牙关,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那丝虽然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暖流,与那阴寒邪气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玄璃似乎感知到她的艰难,放下吃食,跃上床榻,安静地趴在她身边,用它毛茸茸的身体轻轻蹭着她的手臂,一股清凉平和的气息悄然渡入,竟奇异地帮助她稳定住了有些紊乱的心神。
得到玄璃的援助,沈清辞精神一振,暖流再次向前推进了一分!那阴寒核心的“活物”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挣扎得更加剧烈,但反抗的力量却在暖流与玄璃那股清凉气息的联合压制下,逐渐被逼退、压缩!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清辞感觉精神力即将耗尽,体内暖流也几乎枯竭时,那阴寒之气的躁动终于缓缓平息下去,重新蛰伏起来,但明显比之前萎靡了许多。
沈清辞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浊气,缓缓起针。她疲惫地靠在床头,浑身如同虚脱,但左脸那肿块传来的阴冷胀痛感,却明显减轻了许多!甚至,那暗红色的肿块表面,似乎泛起了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仿佛某种污秽被逼出了少许。
有效!而且效果显着!
她低头看向玄璃,眼中带着感激。这小家伙,再次帮了她大忙。
玄璃舔了舔爪子,黑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倦意,显然刚才的帮助对它消耗也不小。
“休息吧。”沈清辞轻轻抚摸着它,自己也闭上眼,开始调息恢复。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平静期”。柳氏那边再无任何动作,仿佛默认了她的存在。每日的用度准时送来,监视的婆子们也恪守本分,只在院外活动,从不踏入阁楼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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