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妙法，女帝尤怜 第323章 狂欢与冷眼

合欢宗，此刻已化作一片鼎沸的海洋。

山门内外，无数弟子相拥而泣，有人将手中兵刃奋力抛向空中，在划出一道道喜悦的弧线后，又被兴奋地接住。夜色中，劫后余生的火把与弟子们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

“赢了！咱们当真赢了！”

“哈哈哈，瑶光仙宫又如何？在叶客-卿面前，还不是夹着尾巴逃了！”

“叶客卿万岁！合欢宗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汇成一股狂热的信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上的星辰都震落下来。

在这震耳欲聋的狂欢中，叶尘的身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独自一人，静立于那艘被击毁的瑶光旗舰残骸之巅。脚下是还在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冷硬的甲板上，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他就那么站着，俯瞰着下方沸腾的人群，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那块刻有【圣魔符文】的奇异金属。金属的棱角冰冷，指尖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与自己体内【万道熔炉诀】隐隐相斥却又同源的诡异气息。

瑶光仙宫，域外天魔……

楚婉兮，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叶尘！”

两道身影联袂而来，衣袂带风，落在了他的身旁。正是激动得俏脸通红的洛璃，与一脸“我家先生天下第一”狂热表情的玄蛇太上长老。

“大获全胜！此战，我宗俘虏瑶光弟子三千余，缴获各类法宝飞舟不计其-数！”洛璃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双美眸亮晶晶地看着叶尘，满是藏不住的崇拜与爱慕，“那绯影长老，更是燃烧了精血才狼狈逃脱！”

玄蛇老人捋着胡须，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大笑：“痛快！痛快啊！老夫镇守合欢宗数百年，从未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一日！先生之能，通天彻地，老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着，他竟真的对着叶尘，就要当场深深拜下。

叶尘抬手虚扶，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他的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下方狂欢的弟子们，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欢呼。

“战果不错。”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

“战争中，哪些人动摇了？”

洛璃和玄蛇脸上的激动神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凝固在了脸上。

叶尘的目光缓缓从下方一张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上扫过，声音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哪些山头，在瑶光舰队压境最猛的时候，喊投降喊得最响？”

“哪些长老，在锁心崖禁制破碎，沐前辈现身之前，已经备好了白旗，打算献城求荣？”

一连三问，如三盆万年玄冰化成的冰水，从洛璃和玄蛇的头顶浇灌而下，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们瞬间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场战争的硝烟，投向了更深、更冷酷的领域——权力与忠诚。

洛璃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叶尘……你的意思是……”

“战争，才刚刚开始。”

叶尘终于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两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让玄蛇这位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都感到心悸的冷光。

“瑶光仙宫的报复，很快就会来，而且会比这次猛烈百倍。我们没有时间庆祝。”

他将那枚圣魔符文收入袖中，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先把家里的蛀虫清理干净，才有资格活下去，去迎接下一场战争。”

洛璃的心猛地一颤，她彻底懂了。

叶尘要……清洗！

一场借着大胜之威，对整个合欢宗，进行彻头彻尾的血腥大清洗！

叶尘看着她，继续道：“去吧，以你代宗主的名义，召集全宗上下。”

“就说，要当众论功行赏，为英雄……加冕。”

翌日，晨光熹微。

议事殿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却无一人喧哗。

数万合欢宗弟子，神情肃穆地列队静立，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台之上那道从容落座的青衣身影上，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大典开始。

洛璃身着代宗主紫裙，环视全场，声音清越，传遍四方。

“诸位同门，昨日一战，我合欢宗大破瑶光仙宫，此乃开宗立派以来，未有之辉煌！”

简单的开场白后，她没有急于封赏，而是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然，大功必有其首。今日，当着全宗同门之面，本座敢问一句——此战，谁为首功？”

话音刚落，台下短暂的寂静之后，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叶客卿！”

“非叶客卿莫属！”

“我等能活命，皆赖客卿大人神机妙算！”

声浪直冲云霄，民意所向，再明显不过。

然而，就在这狂热的顶点，叶尘却缓缓站起了身。

他对着台下拱了拱手，神情淡然。

“诸位谬赞了。”

“叶某不过一介客卿，外人而已。出谋划策，乃是本分。”

“合欢宗能胜，非我一人之功，而是仰仗玄蛇上师临危不惧，仰仗洛璃宗主指挥若定，更是仰仗台下每一位不畏生死的同门，肯用血肉，守卫家园！”

他竟将这份天大的功劳，主动“拒绝”，并归于了宗门上下所有人！

这一手，让无数弟子心头一热，对叶尘的敬佩，更深了一层。

然而，不等众人感动。

玄蛇太上长老，却突然从叶尘身后，迈步而出！

他面色涨红，情绪激动，指着叶尘，声若洪钟地反驳道：

“先生此言差矣！”

“若非先生，我等早已是瑶光仙宫的阶下之囚！何来胜利可言！”

“若非先生引地火为阵，焚尽敌军锐气！若非先生以丹毒为障，迷乱敌军心神！若非先生算无遗策，请出沐清歌前辈，一锤定音！”

“我玄蛇，不过一介莽夫，洛璃宗主，亦是听命行事！此战首功，除先生之外，无人可当！谁若不服，便是瞎了眼，昧了心！”

一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紧接着，这位合欢宗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竟当着全宗弟子的面，亲手摘下了自己腰间那枚象征着“太上长老”身份的、传承了千年的古玉令牌！

他双手捧着令牌，对着洛璃和叶尘，深深一躬，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老朽年迈昏聩，气血衰败，已无力再执掌宗门大局。经此一战，方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

“老朽在此，恳请宗主与先生允准，辞去太上长老之位！”

“从今往后，玄蛇，愿为先生座下第一护道者，为我合欢宗，镇守山门百年！再无他想！”

轰——！！！

此言一出，全场剧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让功，这是……献祭！

是玄蛇这位旧势力的最高代表，在向叶尘，献上自己的权柄与忠诚！

洛璃心中同样震撼，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明白了这是叶尘权柄登顶的最好契机！

她上前一步，扶住玄蛇，眼中含泪，声音却无比坚定。

“上师高义，璃儿佩服！既然上师心意已决，本座，便代宗门上下，应允此事！”

她接过那枚令牌，随即转身，面向全宗，朗声宣布。

“自今日起，尊玄蛇上-师为我合欢宗‘第一护法’！”

玄蛇闻言，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而是直接转向叶尘，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行了一个弟子对师尊的跪拜大礼！

“玄蛇，参见先生！”

旧的权力核心，在这一刻，以一种最震撼、最名正言顺的方式，宣告了瓦解！

高台之上，那些本就心中有鬼的长老们，看到这一幕，脸色早已惨白。

就在他们心惊肉跳之时，洛璃的目光，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缓缓落在了他们身上。

“接下来，便该表彰那些，为我宗门保存元气，立下‘苦劳’的功臣了。”

“骨长老，齐长老……请上台领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