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小呆外传 第175章 南书求援

北洲春寒，总是来得迟缓蹒跚。东洲已是冰河消融，新芽初绿，祁连山下，却依旧是冰封万里，白雪皑皑。

血雾沼泽聚集之地，杂乱脚印，将方圆之内落白踩踏成泥泞，泥泞化开冰封，地底下腐烂的花草，带着铁锈的气息，不断挥发。

营地四周有半人高栅栏，营地之内，没有房舍，没有帐篷，只有简棚，四柱支顶，破布作墙，毫无规则，散落在各处。

有孩童在营中嬉闹，有老妇在营中架炉熬粥。

南书在外观察，徘徊三日，才决定进营寻找云引川。当即挥扇，召唤黑鲤破阵，可黑鲤看了一圈，吐了个泡泡，一头扎回扇中，这里看似简陋，却有着极其高明的阵法。

南书看得两眼发懵，当初从灵渊那里，认领黑鲤之后，这黑鲤不知不觉，游进他灵扇之中，与器灵融合一体，平日可见它在扇面游弋，挥之即出，收之即回，可凌空画水，点青莲踏空，更可破阵穿行。可今日这阵法，黑鲤竟然不能破开，看来是有高人做阵。

南书无奈，退回远处，提写名帖，快步向营地走来，双手微颤，递上名帖，“在下南书，求见你们云坛主。”

守营之人，是位少年，皮肤黝黑，微微笑来，眼神之中，满是好奇，接过名帖时，轻轻擦去帖上泥渍，语气温和：“坛主外出，阁下有事，可入营暂歇，待我转达。”

帖上泥渍，是南书紧张，不慎掉落，他看着少年动作，略有几分尴尬，喉结滚动：“是为求援，既然坛主不在，我便在外等候就是了。”这里可是传说中的魔教大本营，他可不敢，贸然进去。

“求援？”少年微笑不减，略带几分疑惑:“是我血雾沼泽的兄弟遇险？”

“东洲西十三城主事，与云坛主曾有旧谊。”南书将南霸天围城之事简述道来，只是说到旧时关系时却忽然语塞，那些本该清晰记忆，猛然之间，消失无踪，似有却无。

“人情往来，常有几分不可说，倒也无妨，不如先进营等候...”少年话音刚落，远处寒鸦惊起。但见一群人，踏着碎木枯枝而来，衣衫破烂，却甩得破袖，猎猎作响，几人步履看似散漫，转瞬却至眼前，眉宇间凝着三分倦怠七分狂。

“甄孝之，整备人手，随时待命！”

少年微微行礼：“坛主，这位...”

“你这小子，就学不会，说了别行礼了，喊云哥。”云引川摆手，截断话头，眼珠转向南书：“仙门子弟既肯踏足污秽之地，我们这些泥潭里打滚的，还装什么骄傲？”

南书闻言正要道谢，忽被云引川手臂揽住肩颈：“倒是兄弟，可想清楚了，血雾沼泽，援兵一去，你们可就是魔教同党喽。”

“若无援兵，他们必死无疑。”南书声音发涩，低头拱手。

云引川凑近几分，鼻尖几乎触到南书耳廓：“我也好奇...千军围城，你怎么出来的？”说话时，指尖若有若无，探向南书颈侧脉门。

南书倏然后撤，身形如水纹荡漾，竟在众目睽睽下，化作虚影，逐渐消失。气息尽敛时，连衣袂拂动声都消弭无形。

“家传隐匿之术，不借符阵，亦可匿形。”声音从空处传来。

云引川抚掌大笑：“妙！妙！这手绝活，要教我。”

“必当相授。”南书在几步之外，显露身形，脖颈之上，还残存几分寒意，他不确定刚刚云引川是在试探，还是真想杀了自己，不由警惕起来。

云引川看着南书，陡然高喝:“安排客人休息。”

南书随几人入营，在一处空着的简棚下休息。

云引川在杂乱的简棚间，七拐八拐不见了身影。

南书被一个人晾在原地，无人看守，偶尔有孩童嬉闹着从眼前跑过，或是跑来问东问西。

如此三日，南书等的焦急，也不敢妄动，心下暗骂，这云引川嘴上说得好听，却是虚伪小人。鼓起勇气，四下打听，可那些妇孺，说的乱七八糟，不知所云，急得南书，营中乱转。

正在此时，有少年寻到南书:“坛主让我请仙家过去，商议东洲事宜。”

“有劳带路。”南书快步跟上。

营地深处，一处简棚之下，炉火微明，有十几人围坐，火光跳跃，映着云引川的脸忽明忽暗。

“千人围城，若要稳胜，至少需两倍人手。”云引川左手边，有人高声说道:“可北洲到东洲，城池累累，关隘重重，大队人马，如何潜行？”

右侧响起声音：“化整为零，各自赶赴，于西十三城汇合。”

立即有人嗤笑：“此次北洲，闹出这么大动静，九洲仙门，不知多少盯着我们，化整为零，绝不是明智之举。”

争论声渐沸。

忽然云引川手中传音石，传来消息:已查，为实。

云引川贴在耳边，听过之后，瞥了眼南书，虽说围城之事，他有听说，但并不能确定南书真假，说不准又是仙家，设计的一出戏码，引他们上钩。所以拖延了许久，派人核查消息，这番查证坐实，才是安心，摆手示意:“好了好了，不吵了，咱们北洲不要了，直接攻打东洲！”

满帐死寂。

唯有远处，传来阵阵寒鸦啼鸣。

“祁连八谷，悬于天堑，我们北洲，攻占再多城池，若不能消灭八谷，也是徒劳。”云引川抓起酒囊痛饮，漫不经心:“蓬莱仙阁已不理东洲世事，不如由我们接手。”语罢忽然眯眼轻笑，“况且...我与蓬莱，也算有些故交。”

北洲之事筹备几月，里里外外，阵法都布置无数，众人只觉得坛主疯了，但又无条件相信他。自从他来到血雾沼泽，将他们这群流放之人，归心一处，不断壮大，众人早就对他没有任何质疑，哪怕这会坛主说让他们去死，他们也还不犹豫会去做。

一声“领命”，众人各自散去。

云引川笑看南书:“筹备人手，攻伐东洲，不是小事，耽误几日，兄弟莫要见怪。”

南书赶紧行礼:“坛主恩情，定以为报。”

“拿什么报？”云引川笑嘻嘻问道。

“我……我……”南书猛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以后都是自家兄弟，玩笑了，我们明日起程，你先去休整。”云引川送走南书，转头来到一处简棚，掀开垂帘，姜清衍正在画符。

“老姜，东洲留的阵法，该用了。”云引川顺势坐到桌上。

姜清衍停笔，微微皱眉，缓缓说来：“此前你东洲布局，就已料到今日？”

“我哪有那般算计。”云引川下了桌子，装疯卖傻：“这番不过是我欠某位朋友的人情，种种事端，赶在一块，也是巧了，估计你也是忘了，那忘川果然古怪，不仅能消除记忆，还能消除痕迹，已然超脱空间之力。”

“你次次巧，也是好巧。”姜清衍言语几分讥讽，眼神几分失落，轻轻说来：“我没忘……只是不知，满星之事，会不会受影响，也就这些日子，依照约定，你那本书，要借我用用。”

“哈哈……是哦，你曾以神魂之躯，万年不灭，记忆犹新，这般定念，应当是能抵御忘川这古怪之力。”云引川说着向棚外走去，探手抚过乾坤袋中一卷书册，此书曾是泰逢书院所赠，非玄奥功法，亦非证道天书，却能补全触者，残缺记忆。

云引川仰天，似问似叹：“世人都道‘难得糊涂’，总说记得太清楚，反倒徒增痛苦。可若真将记忆忘了，又拼了命的找，呵呵，人啊，终究不肯对自己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