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广州总爱下些毛毛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车间的玻璃幕墙上,把窗外的梧桐树影晕成一片模糊的绿。
我正帮老陈调试机器参数,王磊从外面进来,大声喊着我:“小飞,门卫处有你的信!”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扳手差点滑掉。
会是谁给我信呢?
下班后,我快步跑到门卫,果然黑板上有我的名字。
我报了下名字,大爷递过来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右上角贴着枚小小的邮票,右下角的落款是“杨桃”。
我的心猛地一跳,指尖触到信封时,竟有点疑惑起来。
回到宿舍时,王磊正趴在床上看报纸,见我捏着信封站在门口,笑着抬了抬头。
“哟,谁寄的信啊?看你这表情,不会是上次那女娃子吧?”
我没应声,把信封往口袋里一塞,转身坐在自己床边,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既想拆开看看,又有点怕信里的内容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王磊见我不说话,也没再多问,翻了页报纸,自言自语道:“小飞,你看来不够主动啊。”
我听着他的话,指尖在信封上反复摩挲,信封上印着的小碎花图案,和杨桃上次拎的包一模一样,想来是她特意挑的。
等到王磊被朋友叫走,宿舍里只剩我一个人时,我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信纸是淡蓝色的,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
开头第一句就是:“飞哥,见字如面。我已经回到老家三天了,这里的冬天比广州冷,晚上睡觉都要盖两床被子。”
我的目光顺着字迹往下走,心里渐渐泛起一阵暖意。
杨桃在信里写,第一次注意到我,是在迪克车间门口我开他和孟浩然的玩笑,再然后就是我和冯力斗智斗勇的一些事。
她说我不像孟浩然那样爱说玩笑话,反而让她觉得踏实。
她还写,我离开迪克后,她的心也跟着跑了,觉得再呆在那里没有一点意义。
看到这里,我的眼眶有点发热。很多事我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杨桃却记得这么清楚。
我想起在迪克的日子,每天都在赶工、加班,日子过得又苦又累,可这些细碎的温暖,竟成了杨桃心里难忘的回忆。
信里还写了上次来找我的那天。
她说其实前一天就到了广州,在扶轮门口的公交站等了我很久,既想见到我,又怕吓到我。
她说跟我在奶茶店聊天时,看到我慌乱的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心疼。
她说给我买钢笔时,特意让老板刻上我的名字,就是希望我每次写字时,都能想起她。
最后几段,她的字迹渐渐变得潦草。
能看出写的时候很激动:“飞哥,我知道我这样很冒昧,也知道我是孟浩然曾经的女友,这样做会让你为难。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你,我就忍不住想把心里的话都告诉你。
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从很多很多小事里,慢慢喜欢上的。
我不要求你马上回应我,只希望你别把我忘了,等我考上教师资格证,我就去广州找你,好不好?”
信的末尾,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旁边写着:“飞哥,天冷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别像在迪克时那样,总穿着单衣就出门。”
我捏着信纸,反复看了好几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
被人这样真心实意地喜欢,说不激动是假的。
尤其是像我这样从老家来广州打工的人,每天都在流水线里奔波,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把我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会为我写这么长的信,会把我放进她的未来里。
这种感觉,像冬天里晒到的太阳,暖得让人想落泪。
可激动过后,更多的是无奈。
我看着信里“孟浩然曾经的女友”这几个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孟浩然是我在迪克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熬夜加班,一起吃夜市的炒粉,一起在宿舍里抽烟聊天。
现在他的前女友向我表白,我要是接受了,怎么对得起他?怎么面对他?
更重要的是,我心里一直有娜姐的影子。
每次想到杨桃的心意,我都会想起娜姐。
想起她在“好运来”超市给我的安慰和照顾,想起她站在店门口挥手时,眼里的温柔。
娜姐的好,不像杨桃这样炽热直白,却像温水一样,慢慢融进我的心里,让我再也放不下。
我把信纸折好,放回信封里,塞进枕头底下。
我知道杨桃在等我的回信,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说“我也喜欢你”?我做不到,既对不起孟浩然,也对不起自己的内心。
说“我不能接受你”?又怕伤了她的心,毕竟她那么真诚地把心意都写在了信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是魂不守舍。
带小林和老陈干活时,好几次都把零件拿错。
甚至看到王磊用钢笔写字,都会想起杨桃送我的那支银色钢笔,还在抽屉里放着,没敢拿出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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