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的大典便已紧锣密鼓地筹备开来。举国缟素已除,权力的交接缓慢展开。
公元一七二二年,清康熙皇帝驾崩,川陕总督年羹尧和步军统领隆科多,在皇位继承人大战中,为四阿哥胤禛登基立下汗马功劳,被雍正视作社稷重臣,一时权倾朝野,成为新政权的核心人物。
这一日,御道两旁,銮仪卫陈设法驾卤簿,旌旗招展,仪仗森严。
王公百官身着朝服,按品级肃立于太和殿前广阔的广场上,人人垂首叩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庄重与压抑。
太和殿内,金砖墁地,蟠龙金柱巍然耸立。御座高踞于丹陛之上,散发着冰冷而威严的光芒。
吉时到。韶乐大作,庄重恢弘的乐章响彻云霄。
胤禛身着明黄色十二章纹龙袍,头戴珠冠,缓步踏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丹陛。
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面容冷峻,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殿下匍匐的群臣,锐利如刀,不带一丝温度,唯有睥睨天下的威仪与深沉的压迫感。
他不再是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中和功德大成仁皇帝的“四阿哥”,不再是雍亲王。
他是爱新觉罗·胤禛,是大清王朝新的主宰,是这紫禁城乃至天下万民新的君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震耳欲聋,如同潮水般涌向大殿。百官俯首,不敢直视那御座上已然不同往日的存在。
登基大典的流程繁复而庄重。祭天、祭祖、颁诏、受贺……
胤禛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每一个环节,神情始终冷硬,看不出丝毫喜怒,唯有那周身散发出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凛冽深沉。
直到日头偏西,大典才接近尾声。
百官依次退朝,太和殿渐渐空寂下来,只余下鎏金蟠龙柱投下的阴影和空气中的檀香。
胤禛独自坐在至高无上的御座之上,并未立刻离开。他微微向后靠入冰冷的椅背,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殿,扫过殿下那片方才还跪满朝臣、此刻却空无一人的金砖地面。
一种冰冷的、足以将人吞噬的孤寂感,无声涌上心头。
赢了。
坐上了这天下至尊之位。
然而,触目所及,皆是冰冷和责任。
他闭上眼,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上冰冷的龙首雕刻。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脚步声来自殿后,而非殿前。
胤禛睁开眼,目光投向声音来处。
只见泠雪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未施粉黛,乌发绾着,手里却拎着一个与她此刻装扮格格不入的红漆食盒,悄无声息地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慵懒笑意,眼神清澈平静,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并无畏惧。
她就那样,在空旷无人的太和殿内,一步步走向那高踞于丹陛之上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御座。
守卫的侍卫和太监似乎早已得到默许,并未阻拦,只是在她经过时,将头垂得更低。
胤禛看着她走近,看着她一步步踏上冰冷的台阶,目光深沉,并未出声呵斥。
泠雪走到御座前,并未行礼,将食盒放在龙椅旁的地上,然后伸出手,指尖轻轻按上了胤禛紧蹙的眉心。
“累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清晰地传入胤禛耳中。
胤禛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这天下,敢如此靠近御座,敢如此“冒犯”龙体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声音低沉沙哑: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
泠雪任由他握着,眼神却依旧平静:
“知道。太和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冰冷的脸庞。
“也是……四哥以后要天天待的地方。”
她故意用了旧称。
胤禛眸光微动,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稍稍松了些。
泠雪顺势抽出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鸡丝粳米粥,和一碟小巧的水晶虾饺。
“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吧?”
她将粥碗递到他面前。
“苏培盛说你寅时就起了,一直忙到现在。空腹伤胃,垫垫。”
食物的气息和香气,驱散了周遭的孤寂感。胤禛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和端着粥碗的、纤细却稳定的手,心头莫名地松弛了。
他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
“知道啊。”
泠雪点点头,一脸坦然。
“所以没走正门,从后面溜进来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
“而且,我这不算干政吧?顶多算给夫君送个饭?”
夫君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亲昵和理所当然。
胤禛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接过了那碗粥。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路熨帖到心里。他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粥的温度适中,带着淡淡的咸鲜,确实安抚了空乏许久的肠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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