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五所的院落,比起雍亲王府的喧嚣和乾清宫的威严肃穆,更像是一方被时光遗忘的寂静的孤岛。
高墙深锁,守卫森严,院中那几棵老树倒是年年抽新芽,却总也冲不散沉闷的压抑感。
胤礽的生活极其规律,也极其寡淡。
读书、临帖、侍弄一下角落里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日复一日,如同静水,不起微澜。
只有偶尔,当墙外传来模糊的市井喧嚣,或是天空中掠过自由的飞鸟时,他才会停下手中的笔,望着远处被高墙切割的四方天空,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恍惚和……沉寂的痛楚。
这日午后,阳光勉强透过厚厚的云层,给院落带来一丝稀薄的暖意。
胤礽正坐在廊下,对着一盘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指尖的白玉棋子冰凉,落下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院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守卫低声的询问,以及一个熟悉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声音:
“哟,二哥这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呢?赢了还是输了?”
胤礽执棋的手一顿,霍然抬头。
只见泠雪拎着个小小的食盒,溜溜达达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水绿的软缎常服,外面罩着件银狐毛滚边的斗篷,乌发松松绾着,脸上带着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的明亮笑容。
她的出现,像一道突兀却鲜活的光,劈开了西五所这片凝固已久的死寂。
“皎皎。”
胤礽眼中迸发出惊喜光芒,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你来了?”
他的声音激动。在这座冰冷的牢笼里,她的每一次到来,都是足以让他珍藏许久的馈赠。
“想来就来了呗。”
泠雪把食盒随手放在石桌上,凑过去看那盘棋,撇撇嘴。
“自己跟自己下多没意思,下次我陪你下,保证杀得你片甲不留。”
胤礽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眼底的惊喜渐渐化为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
他仔细打量着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声音也柔和下来:
“又胡闹。宫里规矩多,你总这么跑来,当心被人说闲话。”
“没关系,沿途的人我都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说的,除非他想......”
泠雪说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打开食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晶莹剔透的松子糖。
“新做的。用的是御贡的雪松子。知道你这没什么点心。”
她捏起一块,极其自然地递到胤礽嘴边,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胤礽看着她递到唇边的糖,再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喉结微微滚动。
他没有立刻去吃,而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递糖的那只手腕。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温软和脉搏的跳动,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皎皎……”
他声音低哑。
“难为你还总惦记着我这里……”
泠雪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却调皮地屈起手指,用指节蹭了蹭他略显清瘦的下巴,那里有新冒出的青色的胡茬:
“啧,二哥,你又不好好刮胡子,扎手。”
她语气嫌弃,眼神里却带着暖意。
亲昵自然的动作,让胤礽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更汹涌的热流冲上心头,耳根微微发热。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感激、依赖、爱慕、以及…自卑和痛楚。
“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泠雪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所有情绪。她收回手,将那块松子糖直接塞进他嘴里,然后抱着手臂歪着头,用带着点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古董。
“二哥,”
她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你挺赚的。”
胤礽正品味着口中化开的甜香和松子的醇厚,闻言一愣:
“……赚?”
他一个被废圈禁的太子,有什么可“赚”的?
“是啊!”
泠雪一本正经地点头,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
“你看啊,你比我大…嗯…十八岁吧?老那么多。”
胤礽:“……”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
“脾气嘛,以前臭得很,现在倒是好了点,但还是有点闷。地位嘛现在是没了。钱嘛…估计也没多少,还得靠我接济点心。”
“长得嘛…现在看着还行,年轻时估计也就那样?”
她每数一条,胤礽的脸色就黑一分,却又忍不住想听她后面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泠雪数完了,摊摊手,总结陈词:
“你说说,你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老男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偏偏就有我这么一个……”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像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年轻貌美、心灵手巧、还会逗你开心、时不时给你送温暖的小情人,死心塌地地惦记着你。”
“你这还不是赚翻了?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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