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傀仙途 第31章 暗流涌动与信息蛛网

流云仙城的轮廓在遁地鼬模糊的视野中逐渐清晰，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被重新润色，显露出喧嚣而危险的轮廓。沈退的意识如同蛰伏的猎手，通过那道微弱的联系，贪婪地汲取着来自外界的信息。他能感受到遁地鼬在地下穿行时泥土的阻力，以及偶尔擦过古老建筑地基时传来的冰冷触感。

仙城外围，人声鼎沸，修士与凡人混杂往来，车水马龙。叫卖低阶法器、丹药、符箓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偶尔爆发的修士间灵力冲突的闷响声，汇聚成一股鲜活而嘈杂的洪流，冲击着沈退久居矿坑的沉寂心神。这喧嚣让他既陌生又兴奋——那是生命的气息，是信息的海洋，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养料。

三只遁地鼬已分别潜入仙城不同区域。一只混在城西的坊市角落，那里鱼龙混杂，最易隐藏；一只钻入城北的贫民窟，阴暗潮湿的环境是它最好的伪装；最后一只则冒险潜入了城东靠近宗门附属产业的一片林地，试图接触更高层次的信息。

沈退耐心等待着。心牧种子的特性决定了它无法一蹴而就，需要时间与宿主的情绪共鸣。他像一位垂钓者，将鱼饵撒入浑浊的水中，静待鱼儿上钩。

几日后，第一缕反馈终于传来。来自城西坊市的遁地鼬，成功将一枚心牧种子附着在了一个因赌输了全部身家而陷入绝望的散修身上。

那散修名叫王老五，是个在流云仙城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此刻他正瘫坐在“醉仙居”角落，面前摆着三个空酒壶，双眼通红，手指因长期接触劣质骰子而泛黄。他的绝望、不甘、以及对财富的偏执渴望，如同涓涓细流，通过心牧种子传递回沈退的感知。

“全都完了...全完了...”王老五喃喃自语，浑浊的酒气随着呼吸喷出，“那骰子肯定有问题，肯定...”

沈退能模糊“听”到那散修在酒馆买醉时，与人闲聊的只言片语——关于流云宗近期因矿坑异动而加强了城防，关于镇魂殿墨渊长老闭关疗伤的传闻，甚至还有林枫凭借一件“异宝”修为大进，备受宗门重视的消息。

信息！这正是沈退最需要的！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王老五的思绪，放大其对财富的渴望。当酒馆另一头有人低声谈论“来钱快的门路”时，沈退让心牧种子微微悸动，让王老五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听说黑市最近有个大单子，”一个满脸疤痕的汉子低声道，“需要几个懂阵法的人，报酬丰厚。”

王老五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他虽然阵法造诣不高，但年轻时也曾研究过几年。沈退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挣扎——黑市危险，但债务逼人。

“去看看吧，”沈退通过心牧种子传递出微弱的意念，“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王老五猛地灌下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传言中黑市入口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城北贫民窟的那枚种子也有了动静。它附着在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身上，少年名叫小石头，今年才十四岁，父母早亡，靠给各家商铺打杂为生。此刻他正蜷缩在一条窄巷的角落里，捂着刚被抢走的半块馒头留下的淤青。

少年心中的怨恨与对力量的渴望，让种子迅速扎根。通过少年的视角，沈退看到了仙城底层的挣扎与黑暗：衣衫褴褛的乞丐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大打出手；暗巷里的交易一闪而过；几个低阶修士对凡人随意拳打脚踢，无人敢管。

“要是我也能修炼...要是我也能有力量...”小石头咬着牙，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渍流下。

沈退引导着少年的注意力，让他更加留意身边的异常。很快，小石头注意到巷子深处总有几个行踪诡异的人出入一堵看似普通的墙。有一次，他亲眼看见一个穿着流云宗外门弟子服饰的人快速闪入墙后，片刻后又匆匆离开。

“地下黑市...”小石头喃喃道，他听说过这个地方的传说。

沈退满意地感受到这个信息。他让小石头留在附近，观察那些进出的人，记住他们的特征和对话片段。

城东林地的遁地鼬则遭遇了麻烦。它试图靠近一处流云宗弟子修炼的别院时，被院外布置的简易警戒阵法惊扰，虽凭借隐匿能力逃脱，却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沈退能感受到遁地鼬传递回来的恐惧，以及那警戒阵法中蕴含的凌厉剑气——显然是林枫的手笔。

“警惕性很高啊...”沈退沉吟道。他没有强迫遁地鼬再次冒险，而是让它潜伏在林地深处，观察往来弟子的言行。

几天下来，信息如细流般汇入沈退的意识海。他得知流云宗确实加强了矿坑周边的巡逻，派出了更多精英弟子；墨渊长老闭关的消息被严格封锁，只有少数高层知晓；林枫似乎真的得到了某种异宝，修为突飞猛进，已被内定为下一任镇魂殿掌事候选人。

最重要的是，通过王老五和小石头，沈退对地下黑市有了更多了解。那里不仅是非法交易的场所，还是信息交换的中心，甚至有人在那里发布针对流云宗的任务。

一个由心牧种子构成的、极其隐秘的信息蛛网，正在流云仙城悄然铺开。

沈退开始尝试更精细的操作。他引导王老五接下黑市中的一个任务——盗取一份流云宗外围防御布置图。这不是为了真的帮助黑市，而是要测试流云宗的反应，同时让王老五陷入更深的危机中，加强心牧种子的控制力。

“有了这份图，你就能还清债务，甚至有余钱翻本，”沈退通过种子低语，“想想吧，赌桌前的风光时刻。”

王老五的呼吸变得粗重，眼中的犹豫逐渐被贪婪取代。

同时，沈退让小石头留意黑市中是否有关于矿坑的消息。少年很快回报：有几个神秘人在打听矿坑深处的异动，出价很高。

“问问他们想知道什么，”沈退指示道，“但不要暴露自己。”

而在矿坑深处，沈退并未停下脚步。他利用墨渊退走后的平静期，开始整合资源，进一步扩建自己的“牧域”。

他以骸骨王座为中心，将阴阳菌网的范围向外扩展了数倍，覆盖了矿坑中层的大部分区域。菌丝在岩壁间蔓延，发出幽幽荧光，如同神经网络般将整个区域连接起来。无数低阶傀兽在他的意志下，如同工蚁般忙碌，加固防御工事，挖掘新的矿道，将那些奇异的矿物、药材集中起来。

沈退发现矿坑深处有一种特殊的紫色水晶，能够储存和放大精神力量。他命令傀兽大量开采这种水晶，将它们镶嵌在牧域的关键节点上，增强自己对整个区域的控制力。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尝试将心牧种子的原理，运用到对傀兽的控制上。通过注入更精细的意志指令，让部分核心傀兽拥有了更强的自主判断能力，不再是单纯依靠本能行动的傀儡。

他选出三只最强大的傀兽——一只变异的掘地蝎、一只融合了多种妖兽特征的飞行傀兽，以及一具由多名修士尸体拼接而成的缝合傀兽。沈退在它们体内植入了特制的心牧种子，赋予它们一定程度的自主性，让它们能够在自己无法分神时管理牧域的日常运转。

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有一次，缝合傀兽突然暴走，攻击了其他傀兽，沈退不得不亲自镇压，将其拆解重组。但他从失败中学习，不断改进心牧种子与傀兽的融合方式。

牧域初成，虽仍局限于矿坑，却已初具规模。沈退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片黑暗疆域的联系愈发紧密，仿佛他就是矿坑的意志化身。菌网是他的神经，傀兽是他的手脚，水晶节点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通过王老五，他得知流云宗正在策划一次对矿坑的大规模清剿；通过小石头，他了解到黑市中有人高价收购矿坑深处的矿物样本；通过城东林地的遁地鼬，他观察到林枫频繁出入宗门藏书阁，似乎在查找什么古籍。

信息碎片在沈退脑中拼凑，逐渐形成完整的图景。流云宗确实在准备行动，但他们还不知道矿坑内的具体变化；黑市中的买家很可能与“牧神低语”中提到的“同类”有关；林枫则在寻找对付水晶古骸的方法。

沈退站在骸骨王座前，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看到那些正在暗中涌动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步伐。

他命令傀兽加快开采速度，特别是那些紫色水晶；他指导王老五故意提供一些真假参半的信息给黑市，混淆视听；他让小石头继续监视，但更加小心谨慎。

一天深夜，当大部分傀兽进入休眠状态，沈退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神波动。来自王老五——他正在被流云宗弟子追击！

“该死！他们发现了我！”王老五的恐惧通过心牧种子直接冲击着沈退的意识。

沈退冷静地回应：“按照我告诉你的路线逃，去三号安全点。”

他早在城中布置了几处隐蔽地点，供心牧种子宿主紧急使用。通过王老五的视角，沈退能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流云宗弟子，估计有五人，都是筑基期好手。

“他们越来越近了！”王老五惊慌失措。

“左转，进入窄巷，推开第三块松动的砖墙。”沈退指示道。

王老五照做，闪入一处隐蔽的夹墙中，暂时躲过了追捕。沈退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冷汗直流的恐惧。

“听着，”沈退通过心牧种子传达信息，“你身上有我心牧种子的事不能暴露。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老五的恐惧中多了一丝决绝：“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劈开夹墙外的掩护！流云宗弟子还是找到了他！

“叛徒！交出你偷的东西！”为首的弟子喝道。

沈退当机立断：“引爆丹田内的种子！”

王老五眼中闪过最后一丝挣扎，随即变得坚定。他狂笑一声：“流云宗...终究会覆灭！”

轰！

通过心牧种子的联系，沈退感受到王老五生命的最后瞬间——剧烈的疼痛，然后是永恒的寂静。联系断了。

沈退沉默片刻。王老五的死固然可惜，但心牧种子的自毁机制成功启动，没有留下证据。更重要的是，在最后时刻，王老五的视野中出现了那个为首弟子的面容——林枫的亲信之一。

“果然开始行动了吗...”沈退喃喃道。

他立即加强了对小石头的保护意识，同时命令城东林地的遁地鼬进一步潜伏，不得轻举妄动。

牧域的建设必须加快了。

沈退站在骸骨王座前，双手抚摸着那些紫色的水晶。能量在其中流转，与他的意识共鸣。他能感觉到矿坑深处那具水晶古骸散发出的古老波动，与牧神的低语交织在一起，诉说着遥远的秘密和即将到来的风暴。

“来吧，”沈退眼中闪过冷光，“让我看看你们能掀起多大的浪。”

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困矿坑的普通修士。他是牧域之主，心牧者，暗流中的捕手。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矿坑深处，幽幽荧光闪烁，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睛。在这片黑暗中，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开始。而流云仙城中，无人知晓自己可能已成为某人蛛网上的一只飞蛾，在无形的掌控中翩翩起舞，迈向未知的命运。

沈退的微笑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知道，这盘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