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傀仙途 第15章 灵能回响与往事寄生

菌毯在王座周围缓慢地蠕动、呼吸，墨绿色的光泽在昏暗的矿坑中明明灭灭。沈退闭目凝神，意识与这张不断蔓延的灵蚀之网深度融合。

通过那些细若游丝、已悄然渗透至黑市据点各个角落的菌丝与休眠菌孢，无数模糊破碎的感知碎片，如同浑浊的溪流，持续不断地汇入他的识海。

这并非清晰的画面或声音，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混乱的灵能回响。

他“听”到了饥饿的腹鸣与对灵石的渴望，“触”到了岩壁的冰冷与对温暖的怀念，“尝”到了地下水的涩味与对美酒的幻想……更多的是各种浑浊的情绪碎片：焦虑、警惕、麻木、贪婪、以及一丝深藏的无望。

这些回响大多无用，如同噪音。沈退的意识如同一个老练的渔夫，在这片浑浊的意识之海中筛选着，过滤掉无意义的杂波，捕捉那些可能蕴含信息的碎片。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对神魂的一种锤炼，对牧者感知的一种拓展。

忽然，一缕极其微弱、却与众不同的回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缕回响并非来自当下，它更……陈旧，更苦涩，如同被遗忘多年的枯叶，散发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悲伤与……熟悉的药草气息。

气息？通过菌丝感知到的“气味”回响？

沈退心神微动，集中意识，如同轻抚琴弦般，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传递回这缕特殊回响的那根菌丝——它正附着在一个蜷缩在据点最边缘洞穴里的、老迈修士的破旧衣袍上。

嗡……

那陈旧的回响瞬间变得清晰了些许。

……那是一双颤抖的、沾满泥土和草药汁液的手，正在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叶片呈星形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灵草加固根部的土壤，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安的药香。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叮嘱：“……星脉草娇贵，根须畏寒，覆土时需用烘烤过的暖石细屑……”

画面破碎，被另一段覆盖。

……是地火丹炉灼热的气息。同样的那双手，正紧张地掐动法诀，额角沁出汗珠。丹炉内药液翻滚，渐渐凝聚成丸，散发出纯净的能量波动。成功了！喜悦的情绪如同暖流……

……然后是黑暗、坠落、无尽的冰冷。剧痛从丹田传来，灵根被某种阴毒手法震裂。一张扭曲而贪婪的脸在阴影中冷笑：“……李师弟，要怪就怪你这手炼丹术太过惹眼，乖乖交出丹方，还能留你个全尸……”

……最后是漫长的、在矿坑黑暗中挣扎求生的麻木岁月。丹炉成了遥不可及的梦，灵气日益枯竭，只剩下对过往那片药圃、那缕丹香的刻骨思念，化作了日夜啃噬心灵的毒虫。

回响至此，渐渐微弱，只剩下无边的死寂与绝望。

沈退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异色。

李长老。

他记起了这个老人。曾是外门丹香阁的一位执事长老，为人低调，一手炼丹术颇为了得，尤其擅长培育冷门灵植。约莫十年前，据说因一次炼丹事故炸毁了药圃，修为尽废，后被贬入矿坑等死。现在看来，其中另有冤情。

一个被废了修为的炼丹师……精通灵植培育……

沈退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脚下这片墨绿色的、正在吞噬毁灭能量生长的菌毯上。

一个绝妙而……另类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牧养，为何只能牧养能量和傀兽？

知识、技艺、记忆……这些是否也是一种可被牧养的资源？

这个李长老，他就是一个即将枯竭的、蕴含着珍贵技艺资源的……孤岛。

沈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真相。他只需要……收割。

他再次将双手按在菌毯之上，意识高度集中。但这一次，他并非汲取能量，也非扩张菌网，而是……塑形。

在他精准的意志操控下，王座旁的一小片菌毯开始剧烈蠕动、汇聚、隆起！菌丝相互缠绕、融合，墨绿色的苔藓物质变得致密、光滑，最终，竟然凝聚成了一只巴掌大小、通体墨绿、形态栩栩如生的……灵鼬！

这只菌丝灵鼬眼眶中是两点微弱的绿芒，它活动了一下身体，灵活地窜上沈退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没有丝毫生命气息，却散发着与菌毯同源的能量波动。

它是菌毯的延伸，是沈退一个更加灵活、更具欺骗性的感知与操作终端。

“去。”沈退轻轻吐出一个字。

菌丝灵鼬化作一道淡淡的绿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沿着菌网早已铺设好的“路径”，以惊人的速度向着黑市据点那个边缘洞穴而去。

洞穴内，枯瘦如柴的李长老正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岩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早已空空如也、却仍残留一丝药香的破旧丹囊。他丹田已碎，修为尽失，与凡人无异，在这弱肉强食的黑市中，靠着一点过往的情分和他人的施舍苟延残喘。

一道绿影闪过。

李长老浑浊的眼中似乎瞥见了什么，还未等他看清，那只菌丝灵鼬已然迅捷无比地钻入了了他怀中那个破旧的丹囊之中，瞬间解体，重新化为无数细微的菌丝，渗透进了丹囊的每一根纤维。

李长老身体猛地一颤！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混合着星脉草、暖石屑、地火丹炉的熟悉气味，猛地从他怀中的丹囊里散发出来，浓郁得仿佛昨日重现！

这突如其来的、刻入灵魂的味道，如同最锋利的钩子，瞬间撕裂了他麻木的心防！

“呃……”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干涸的眼眶瞬间湿润，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被刻意遗忘的、关于药圃、丹炉、阳光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冲击着他近乎枯寂的识海！

就在他心神失守、完全沉浸于过往悲痛的刹那——

通过那丹囊中的菌丝，沈退冰冷而强大的意志，如同发现了堤坝裂缝的洪水，瞬间涌入！

没有掠夺，没有破坏。

沈退的意志化作最细微的触须，精准地绕过老人脆弱的本我意识，直接探向他记忆深处那片关于灵植培育与丹药炼制的知识之域！

如同最高明的窃贼，只窃取珍宝，而不惊动看守。

海量的、关于灵草习性、土壤调配、药性君臣佐使、火候把控、丹诀手印的信息流，被菌丝贪婪地复制、抽取，沿着无形的网络飞速传递回沈退的识海！

李长老毫无所觉，他依旧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痛与回忆中，老泪纵横，对外界的一切已然失去反应。

片刻之后，信息传输完毕。

沈退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

李长老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怀中的丹囊不再散发异香，只剩下疲惫的喘息和无声的流泪。他只觉得刚才仿佛做了一场极其悲伤的梦，身心俱疲，却不知自己最珍贵的财富已被悄然复制。

而在菌毯王座之上，沈退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无数药草虚影与丹诀符文一闪而逝。

他抬起手，心念微动。

一旁的岩壁上，一片菌苔迅速蠕动，其表面竟然开始模拟出不同种类灵植的形态、色泽，甚至模拟出它们在不同生长阶段的微弱能量波动！另一片菌苔则微微起伏，模拟出丹炉内药液融合时能量变化的细微轨迹……

他，已然将李长老毕生所学，尽数牧养入库！

知识，成了他牧场中，第一种特殊的、可再生的资源。

沈退的目光，再次投向黑市据点的方向，如同看着一片等待开垦的沃野。

那里，还有更多的资源，等待着他的……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