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坦诚布公
夜色如墨,将小小的院落温柔地包裹。屋内,一盏油灯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围桌而坐的四张面容上,映照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与……释然。
江怀柔已完全清醒,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依偎在赵青山宽厚的臂弯里。她听着韩书澜(此刻,或许该重新称她为韩书澜了)娓娓道来,那双总是盛满温柔与关切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震惊与恍然。
韩书澜——不再是“阿澜”——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仿佛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古老故事,唯有在目光偶尔掠过萧少峰时,才会泛起难以抑制的涟漪。
“我并非寻常医女,”她开口,第一句便定下了基调,“家母出身玄门韩氏,一脉单传,擅观星、布阵、通晓阴阳玄术。家父……则是前太医院院使,因卷入一桩宫廷秘案获罪。韩氏玄门,也因此被朝廷忌惮,视为异端。”
萧少峰的目光紧紧锁着她,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在呼喊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书澜。
“当年宫变,”韩书澜的语调微微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我知少峰他功高震主,已遭今上猜忌,大祸将至。那一夜,并非简单的叛军作乱,而是……里应外合,针对他的一场死局。我以玄门秘法窥得一线天机,知他若留于宫中,必死无疑。”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仿佛能从冰冷的瓷器中汲取一丝暖意。
“我别无他法。只能……行那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计。我利用早已备好的、一具与我身形相仿的女尸,易容成我的模样,再以玄门秘术制造混乱,让她‘恰好’在乱军中被误杀,‘香消玉殒’。而我本人,则趁乱易容改装,凭借早年母亲传授的医术与玄门匿踪之术,逃离了京城。”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决绝与痛苦,在场三人皆能体会。尤其是萧少峰,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看到了那具让他心魂俱碎、信念崩塌的“尸体”,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席卷而来,几乎让他窒息。原来,那竟是她为他布下的、以求生为最终目的的局!他竟恨了、痛了、心死了那么久!
“为何……不告诉我?”萧少峰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你可知我……”他后面的话哽住了,那双曾执掌乾坤、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在桌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韩书澜抬眸望向他,眼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更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少峰,我不能。当时情势,你身边耳目众多,任何一丝破绽都可能前功尽弃。你若知我未死,以你的性子,定会不惜一切寻我、护我,那样反而会让我们都暴露在敌人的刀口之下。唯有你信了我已死,唯有你因此心灰意冷、飘然远走,才能真正脱离那个漩涡,才能……活下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承载了太多岁月的重量:“离京后,我辗转流离,最终来到这江南之地。改名换姓,以医术立足。玄门之术,不敢轻易动用,生怕引来追查。我只想……远远地知道你安好,便足矣。却未曾想,命运弄人,竟在此地,以这样的方式,与你重逢。”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油灯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赵青山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洪亮而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俺老赵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朝堂算计和玄门秘术。但俺听明白了,韩姑娘……不,萧夫人,你是为了救老萧,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这份情义,重如山!”他转向萧少峰,大手一拍他的肩膀,“老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还在,比什么都强!”
他这一拍,力道不小,却仿佛将萧少峰从那段痛苦的梦魇中拍醒了几分。萧少峰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目光依旧胶着在韩书澜身上,那冰封的眼底,终于开始有暖流涌动,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跨越生死的心疼,是历经磨难后更加坚定的深情。
“是啊,人还在。”江怀柔也柔声开口,她握住韩书澜的手,传递着温暖与支持,“书澜姐姐,你受苦了。幸好……幸好你们重逢了。”她的话语总是能熨帖人心。
赵青山挺起胸膛,接着说道:“既然都说开了,那俺也说说俺的事儿。俺赵青山,原北境边军骠骑将军,因看不惯朝中某些蛀虫克扣军饷、贪生怕死,在御前参了他们一本。结果……哼,被反咬一口,构陷罪名,一撸到底,贬为庶民。幸亏怀柔不离不弃,随俺到这江南之地,才有了这几年的安生日子。”他说得简单,但其中的愤懑与无奈,以及看向江怀柔时的感激与柔情,却表露无遗。
江怀柔微微颔首,接口道:“我出身药王谷,家学渊源,世代行医。谷中避世,但因一些珍稀药方和医术,也曾引来不少觊觎。随青山离京,亦有避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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