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的落网,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市刑警队内部激起了滔天巨浪。信任的壁垒顷刻间出现了难以弥补的裂痕,每个人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猜忌。那位平日里备受尊敬、甚至曾被萧悦知视为导师的副队长,其面具被撕下后露出的狰狞,让整个警队的士气都遭到了重创。
然而,对萧悦知而言,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压抑感,远不及她内心风暴的万分之一。
暂时的停职令让她被迫离开了警局的核心调查圈,却也给了她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去消化这接踵而来的、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真相。父母的死亡并非意外,而是因为她,因为她那被觊觎的、“特殊”的潜质;童年那段被迷雾笼罩的记忆,并非单纯的创伤,而是充斥着非人实验和人为操控的噩梦;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直觉与观察力,其源头可能并非天赋,而是那个名为“知我”的计划在她潜意识深处留下的烙印……每一个认知,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打着她构建了二十多年的自我。
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窗外是城市依旧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而她的内心,却是一片被飓风席卷过的废墟。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追捕凶手的执着,究竟源于警察的正义感,还是某种被预设好的程序在驱动?
寂静中,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微声响显得格外清晰。萧悦知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手无声地摸向了放在茶几下的配枪。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叶枫临。他手里提着便利店的口袋,里面是简单的食物和矿泉水。
“看你灯还亮着。”他将东西放在餐桌上,目光落在萧悦知依旧紧握着枪柄、指节发白的手上,眼神微暗,“这里暂时是安全的,我检查过。”
萧悦知缓缓松开手,但身体的僵硬并未缓解。她看着叶枫临熟练地将食物拿出来摆放好,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只是晚归的室友。这种常态化的假象,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尖锐的讽刺。
“安全?”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沉默而有些沙哑,“定义是什么?不被物理攻击?还是指不被精神操控?”
叶枫临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正视着她。他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愧疚,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任何事,包括我。”他声音低沉,“但至少,在阻止‘父亲’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是唯一的。”
“唯一的目标?”萧悦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的目标是什么,叶枫临?阻止他的疯狂?为你自己赎罪?还是……确保我这颗‘最完美的种子’不会落入他手,或者,不会被他彻底激活?”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甩出去,带着连她自己都惊讶的恶意。她需要发泄,需要将内心的恐慌和愤怒投射出去,而眼前这个同样源自那段黑暗过去、与她命运纠缠的男人,成了最直接的靶子。
叶枫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动怒。他走到沙发对面,却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承受着她的质询。“都有。”他回答得异常坦诚,这种坦诚反而让萧悦知一时语塞,“我无法将我的动机剥离得那么纯粹。我恨他对我做的一切,也恨他对你做的一切。我想终结这个错误,同时……我也想知道,被他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唤醒’的你,最终会走向何方。”
他向前一步,隔着茶几的距离,目光灼灼地锁住她:“萧悦知,你不是任何人的作品。你的选择,才是定义你的唯一标准。无论你的起点在哪里,你走过的路,你做过的决定,塑造了现在的你。那个在红色雨夜执着追寻真相的女警,不是‘父亲’编程的产物,是你自己。”
他的话像一道强光,试图刺穿她内心的浓雾。萧悦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个苍白、疲惫、眼神却依旧倔强的自己。是啊,她追查案件,保护受害者,与凶手周旋,这些日日夜夜,那些汗水和决心,难道都能被一句“被设计的潜能”所抹杀吗?
就在这时,公寓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霓虹余光,在室内投下诡谲的色块。
“停电?”萧悦知瞬间警惕起来,再次握紧了枪。叶枫临迅速移动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观察。
“不像是大面积停电。”他低声道,声音带着冷意,“是针对这里的。”
话音未落,客厅那台处于待机状态的旧电视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没有信号源的雪花点跳跃着,发出滋啦的噪音,在黑暗中格外刺眼。紧接着,雪花点扭曲、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萧悦知和叶枫临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屏幕,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那轮廓越来越清晰,最终稳定下来。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书房般的环境,暖色调的灯光,巨大的书架占满了背景墙,上面摆满了精装书籍。一个身影坐在一张宽大的复古书桌后,背对着屏幕,只能看到花白的头发和穿着灰色羊绒衫的宽阔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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