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韶华·惊变】
暮春时节的京都,繁花如织,却掩不住皇城根下涌动的暗流。权相魏庸的府邸坐落于朱雀大街东侧,朱门高耸,铜环兽首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门前车水马龙,往来者非富即贵,一派煊赫气象。
这日,魏府张灯结彩,府内亭台楼阁间挂满了锦缎宫灯,庭院里新铺了青石板,空气中弥漫着名贵熏香与佳肴的混合气息。魏庸以“庆贺边关小胜”为名设下夜宴,实则是一场针对朝中异己的鸿门宴,而年永临,便是他此番要重点“关照”的对象。
年永临收到请柬时,正在书房研磨细读边关送来的军报。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他眉头微蹙,指尖叩着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叶安明立在一旁,见他神色凝重,低声道:“将军,魏庸此宴,怕是不怀好意。京中眼线回报,这几日魏府往来之人甚杂,其中不乏几个生面孔,身手瞧着都不一般。”
年永临放下狼毫,纸页上“粮草不济”四字格外刺眼。他抬眸看向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处的宫墙,将天际染成一片血色。“他要对付我,迟早的事。躲是躲不过的,去。”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只是……”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白槿言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将茶盏放在案上,轻声道:“公子是担心艾姑娘?”
年永临颔首。自艾言知被安置在年府别院,虽有茹梦陪伴,又有暗卫暗中护持,但京都局势诡谲,魏庸党羽遍布,他终究放心不下。“魏庸请柬上,只写了我一人。但以他的行事风格,说不定会用些旁门左道。”
白槿言垂眸道:“艾姑娘聪慧,懂得避嫌。只是方才茹梦来报,说魏府遣人送了帖子给别院,说是‘相府夫人久慕姑娘才情,特邀赴宴共赏暮春景致’。”
年永临眸色一沉。魏庸果然连艾言知都算计在内。他想起破庙中她那双清澈却藏着坚韧的眼睛,想起她用那些“奇特”的法子为自己处理伤口时的专注,心中莫名一紧。“她如何说?”
“艾姑娘说,‘盛情难却’,已应下了。”白槿言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忧虑,“她说,躲着不是办法,倒不如去看看,或许能从旁探些消息。”
年永临沉默片刻。他了解艾言知,看似温婉,实则骨子里自有主张,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更改。“让茹梦寸步不离跟着她,再调两名暗卫乔装成仆从,务必护她周全。”他顿了顿,补充道,“告诉她,万事小心,不必勉强,若有异动,先自保。”
夜幕初垂,华灯齐放。年永临身着玄色锦袍,腰束玉带,带着叶安明与几名护卫,策马来到魏府门前。几乎同时,一辆并不起眼的青帷马车也缓缓停在侧门,艾言知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在白槿言与茹梦的搀扶下走下车。
两人目光在夜色中相遇,艾言知微微颔首,眼中带着一丝安抚;年永临则不动声色地朝她身旁的白槿言递了个眼神,示意多加留意。转瞬之间,他们便随着引路的仆从,分从正门与侧门踏入了这座看似歌舞升平,实则危机四伏的府邸。
宴会厅设在后花园的水榭之上,临水而建,四周挂着薄如蝉翼的鲛绡帷幔,微风拂过,光影摇曳。厅内觥筹交错,丝竹悦耳,朝中大半官员皆已在座,见年永临进来,纷纷起身见礼,神色各异。魏庸身着紫色蟒袍,满面堆笑地迎上来:“年将军可算来了,快请上座!今日这宴,可是专为将军接风洗尘的。”
年永临淡淡颔首:“相爷客气了。”他目光扫过全场,留意到几个席位上坐着的人面带不善,其中一人眼神阴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指节粗大,显然是练家子。
艾言知被引至女眷席,与几位命妇夫人坐在一起。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端着茶杯,看似在倾听身旁夫人们的闲谈,实则眼角的余光正仔细观察着厅内的动静。魏夫人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言语间不断打探她的来历,艾言知只以“孤女,蒙年将军收留”淡淡应对,滴水不漏。
茹梦在她身后站着,不时凑到她耳边低语:“姑娘,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厮,眼神直往将军那边瞟,怪怪的。”
艾言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仆从站在廊柱后,看似在添酒,视线却频频扫向年永临。她心中一凛,不动声色地用茶杯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她与白槿言约定的暗号,意为“有异常”。
白槿言立在她身侧,见状微微点头,悄然退后一步,消失在帷幔之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庸端起酒杯,朗声道:“诸位,今日请大家来,一来是为年将军庆贺边关小胜,二来,也是想与诸位共商国是。如今北境未宁,国库空虚,老夫以为,当削减边军粮草,以充国库,不知年将军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削减边军粮草,无异于自断臂膀,魏庸这话,分明是故意刁难。年永临放下酒杯,声音清冷:“相爷此言差矣。边军守国门,卫社稷,粮草乃军心之本,断不可减。若国库空虚,当从节流入手,而非克扣军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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