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永宁王府,满园秋菊开得正盛。正厅前的庭院里,数十盆名贵菊种沿青砖路排开,“墨菊”的紫黑花瓣凝着晨露,“绿云”的碧色花团如堆雪,“金背大红”的花瓣边缘泛着鎏金般的光泽,连空气中都飘着清苦又馥郁的菊香。廊下挂着浅杏色的纱幔,被秋风一吹,便轻轻拂过赏花人的衣摆,将这场专为招待王府女眷设的“赏菊宴”衬得格外雅致。
林微坐在主位上,指尖轻捻着一盏青瓷茶杯,杯沿映出她眼底的平静。自从前日阁楼发现青铜镜与《凤族秘史》后,她便让晚晴将那本古籍仔细誊抄了一份,原卷锁进了梳妆台的暗格——她还没完全摸透“凤凰血脉”的玄机,但古籍里记载的“凤血避邪”之说,倒让她多了一层防备。此刻她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织金襦裙,裙摆绣着缠枝菊纹,乌发间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的菊簪,既符合宴会同乐的氛围,又不失王妃的端庄。
“王妃姐姐今日气色真好,想来是这几日秋高气爽,养得精神足了。” 娇柔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柳如烟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来。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素纱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菊,发间插着一支羊脂玉簪,看起来素净又温婉,与往日里带着几分尖刻的模样判若两人。她身后的丫鬟捧着一个描金漆盒,盒盖缝隙里露出一角艳红,不知装着什么。
林微抬眸,目光在那漆盒上顿了顿,指尖忽然传来一丝极淡的灼热感——这感觉与前日在阁楼触碰青铜镜时的暖流不同,带着几分刺肤的凉意,像是有细小的针在扎指尖。她心里一动,想起《凤族秘史》里写的“凤血敏于剧毒,遇邪则灼”,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浅笑道:“侧妃今日倒是来得早,快坐吧。”
柳如烟在她身旁的客座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笑着将那描金漆盒推到林微面前:“姐姐执掌中馈后,日日为王府操劳,妹妹看着都心疼。前几日托人从江南采买了些上好的螺子黛和花钿,想着今日宴会上,姐姐若是用得上,也算妹妹的一点心意。”
盒盖被丫鬟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五支螺子黛,色分青、黛、紫、赤、金,每支都裹着描金锦缎;旁边的玉盘里放着十枚花钿,有梅花形、柳叶形、蝴蝶形,皆是珍珠与碎玉镶嵌而成,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最引人注目的是盒底那盒胭脂,艳红如血,盛在赤金小盒里,盒盖上刻着缠枝莲纹,闻起来带着清甜的桂花香气。
“这胭脂是江南新出的‘醉春红’,据说用的是清晨带露的红薇花,加了蜂蜜和珍珠粉调制,上脸不脱妆,还能养肤呢。” 柳如烟说着,拿起那盒胭脂,作势要往林微颊边递,“姐姐试试?这颜色衬你得很。”
就在胭脂离林微脸颊还有三寸远时,林微指尖的灼热感突然加重,连带着心口都泛起一阵闷意——这胭脂有问题!她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抬手拢了拢鬓发,笑道:“多谢妹妹好意,只是我今日晨起时已用了胭脂,若是再叠涂,倒显得厚重了。不如先让其他姐姐们瞧瞧,若是她们喜欢,便分予她们也好。”
这话一出,坐在下首的几位管事娘子和王府旁支的女眷顿时眼前一亮。柳如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将胭脂放回盒里:“姐姐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这林微竟如此警惕,连胭脂都不肯碰,看来得另寻机会。
宴会上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有女眷提议猜谜赏菊,有人拿出自家绣的菊纹帕子分享,柳如烟也时不时搭话,言语间总往“中馈事务”上引,一会儿说“库房的绸缎好像不够用了”,一会儿又问“冬日的炭火采购是否定了”,看似关心,实则在试探林微的应对。林微都一一从容作答,说起库房绸缎时,她特意提了句“前日李管事已去锦华斋核对过,后续会补采一批上等货”,说起炭火时,又道“已让账房核算了各院用量,按人头分拨,绝不会浪费”,句句条理清晰,让旁边听着的张嬷嬷暗暗点头。
午时过半,宴会上端上了新做的菊花糕和桂花酿。柳如烟亲自起身,给林微斟了一杯桂花酿,酒液澄黄,泛着细密的酒泡,香气扑鼻:“姐姐尝尝这酒,是我让厨房用今年新收的桂花酿的,度数不高,正好解腻。”
林微看着那杯酒,指尖的灼热感又隐隐浮现。她知道,柳如烟定是在酒里也下了毒——那“牵机引”无色无味,混入桂花酿的甜香里,根本无人能察觉。她没有立刻去接酒杯,反而拿起旁边的一双银筷,在酒杯里轻轻搅了搅,然后将银筷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银筷表面依旧光亮,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
“妹妹这酒看着是好,只是我近日有些畏寒,怕是喝不得凉酒。” 林微放下银筷,语气自然,“不如让晚晴替我收着,等日后天暖些再喝?”
柳如烟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牵机引遇银不会变色,她早就试过,林微为何还是不肯喝?难道她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她强压下心慌,笑道:“姐姐身子要紧,那便先收着吧。” 说着,便让丫鬟把酒杯递给晚晴,只是转身时,衣袖不小心扫过旁边的菊盆,一盆“绿云”被撞得倾斜,花瓣上的露水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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