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13章 契约余烬

秘银尖塔，禁库第七区。

这里的空气冰冷、干燥，绝对静止，仿佛时间本身也被锁进了透明的储藏柜。

墙壁、地板、天花板均由一种能吸收所有能量波动的黯银色金属构成，铭刻着无数细微到肉眼难辨的几何符文，流淌着冰冷理性的淡蓝色光晕。

成千上万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透明储藏单元如同蜂巢般镶嵌在墙壁上，里面封存着来自各个时代、各个位面的危险奇物、禁忌知识载体或是无法理解的异常存在。

此刻，这片绝对秩序的圣域，被打破了。

中央区域，一个原本应该封存着一块看似不起眼的暗灰色绒布的单元（编号E-7714）此刻空空如也，单元表面的能量屏障闪烁着不稳定的故障光芒。

旁边不到三米处，冰冷的地面上，躺着不速之客。

维里克。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混乱的拍卖行直接扔进了这片绝对冰冷的秩序之地。状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惨。

身体蜷缩，仿佛所有的骨头都已碎裂。皮肤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更加深刻，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幽暗光泽，仿佛他的存在本身正在缓慢崩解。

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夹杂着血沫的起伏证明他还未彻底消亡。失明的右眼如同焦黑的窟窿，左眼紧闭，眼睑下却没有任何生机。

他成功了，以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闯入了西圣所斯看守最森严的宝库之一。但也付出了近乎彻底的代价。

几乎在他出现的下一秒，刺耳的入侵警报便响彻整个禁库乃至整个秘银尖塔！冰冷的机械合成音重复着入侵通告。

墙壁和天花板上，数十个原本隐藏的炮口和能量发射器瞬间弹出，冰冷的红色瞄准激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密密麻麻地锁定了他毫无生机的躯体。

更强的禁锢力场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下，将他所在区域的空间彻底锁死，连最微小的空间跳跃都再无可能。

片刻之后，一队完全由秘银合金铸造、造型流畅而冰冷、眼部闪烁着无情蓝光的巡查构装体，以完美的战术队形滑入禁区，能量武器始终对准地上的入侵者。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形成一个毫无死角的包围圈。

紧接着，一个更加奇特的存在“走”了进来。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流动、变换着复杂几何图案的液态光影，核心处是一颗不断旋转、计算着的冰冷紫色水晶——逻辑贤者的一个分身或者说触须，亲自降临。

液态光影伸出一道纤细的光丝，极其谨慎地扫描着维里克。

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光影内部闪烁。

【生命体征：濒危。

存在稳定性：极低，持续熵增。

灵魂波动：异常，检测到高强度外部污染及自我诅咒痕迹。

能量签名：匹配“规则外变量-万象之匣关联者”。】

【入侵路径分析：超高精度短距空间跳跃。

坐标锚点：E-7714单元内封存物品（“星尘绒布”）蕴含的微量“原初契约”残留印记。

跳跃过程伴随强烈悖论污染及概念窃取\/赋予操作。】

【威胁评估：极高（潜在）。

当前状态：无即时威胁。

建议：立即收容，进行全面解析，尝试剥离“万象之匣”关联，或执行物理删除。】

逻辑贤者的分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绝对的计算。

它“看”着地上这个几乎已经是一具破碎尸体的入侵者，如同看着一个亟待拆解分析的错误代码。光影蠕动，发出指令：

【执行收容协议Alpha。

转移至“静滞力场禁锢室”。

启动全面扫描与解析程序。

通知圣光神庭：目标已由我方控制。】

构装体上前，用一种发出柔和力场的拘束装置，将维里克毫无生机的身体小心翼翼抬起，如同搬运一件易碎的危险品，迅速而无声地将其带离了禁库。

冰冷的金属门在后方合拢，禁库第七区重归死寂，只留下那个空荡荡的E-7714单元，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匪夷所思的入侵。

---

“翠星之泪”拍卖行的灾难现场。

地底的魔能爆发已被塞拉斯蒂安凭借圣剑之力强行压制回裂缝深处，并用多重神圣封印暂时加固。

残余的能量乱流仍在嘶嘶作响，但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灰衣执事们正在组织惊魂未定的宾客疏散，治疗伤者。

塞拉斯蒂安落回一片狼藉的地面，纯白圣袍沾染了灰尘与少许能量灼烧的焦痕。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金棕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挫败。

他听到了全城的警报，听到了逻辑贤者那冰冷的通告。

维里克成功了。

在他眼皮底下，利用他亲手布下的陷阱和诱饵，完成了一次惊天动地的闯入，目标直指秘银尖塔最核心的机密之一！而他，圣光神庭的圣子，不仅被完全利用，还被迫给对方擦屁股，处理这场灾难性的混乱！

落米伊快步走到他身边，脸色同样苍白，红瞳中充满了后怕与深思：“塞拉斯蒂安…我们都错了。他从头到尾的目标就不是拍卖品，甚至不是那块布本身…而是那块布作为‘钥匙’所能打开的‘门’！他利用布上沾染的‘原初契约’印记，进行了一次超乎想象的精准定位跳跃！”

“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 塞拉斯蒂安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的每一步都在赌，用最小的筹码，撬动最大的混乱！”

“但…他为什么要去禁库第七区？” 落米伊眉头紧锁，“‘原初契约’…那东西据说牵扯到神只时代的古老盟约甚至宇宙规则的根本…万象之匣难道和那种层次的东西有关？还是说，他需要那里的某样东西来缓解反噬？或者…”

她想到维里克那自我诅咒的举动，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

“…他想要彻底引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名灰衣执事无声地出现在塞拉斯蒂安身侧，低声汇报：“圣子阁下，秘银尖塔传来信息。入侵者已被收容，生命垂危，已转移至静滞力场禁锢室。逻辑贤者邀请您前往…‘共同处理’此事。”

“共同处理？” 塞拉斯蒂安冷哼一声。逻辑贤者当然不会轻易交出如此重要的“规则外变量”，所谓的共同处理，无非是某种形式的信息共享或相互监视。但他必须去。

维里克身上牵扯的秘密太多了，绝不能完全落入秘银尖塔手中。

他看了一眼落米伊：“你留在这里，协助善后，尤其是查清楚那块‘星尘绒布’的来历和它上面到底沾染了什么！”

落米伊点头，目光却再次投向维里克最后昏迷的地方，那里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圣光也不同于混沌的…冰冷而古老的余烬气息。

她总觉得，维里克那最后的、看似无意义的偷布举动，或许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

莉伊娅卧室。

莉伊娅依旧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全身冰冷。

胸针那突如其来的灼热和低语早已消失，但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连接”了一下的感觉，却让她毛骨悚然。

刚才全城警报响起时，灰隼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在她的门口，没有进来，只是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透过门缝看了她足足十秒钟，那眼神冷得让她血液都快冻结。

他什么都没问，但莉伊娅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将她彻底笼罩在阴影下。

维里克失败了？还是成功了？他被抓了？死了？那个低语…是什么？

无尽的疑问和恐惧包裹着她。而就在这时，她梳妆台上的一面小镜子里，极其短暂地闪过一幅模糊的画面——不是映照出的房间景象，而是一个冰冷的、布满符文的金属房间，一个破碎的身影躺在力场光芒中…

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莉伊娅猛地捂住嘴，心脏狂跳。

是维里克？他还活着？在某个地方？那个胸针…刚才的连接…难道不止是传递了信息，还留下了某种…持续的、微弱的窥视通道？

这个念头让她如坠冰窟。如果影鸦连这个都能察觉到…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而深渊之下，那个魔鬼即使濒临死亡，仿佛依旧用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将她拖向未知的命运。而身后，狱卒冰冷的目光从未移开。

囚笼之外，仍是囚笼。

而丝线的另一端，传来的只有冰冷的静滞和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