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41章 余烬之噬与沉默的抉择

禁库内的混乱在图书馆守卫高效的介入下，逐渐被一种紧绷的秩序所取代。能量屏障被重新架构，隔离出相对安全的区域。

重伤的欧林大师和落米伊被迅速抬上担架，准备送往医疗塔进行深度救治。

更多的管理员和封印师涌入，开始评估损失、稳定那些尚未完全失控的封印物、记录现场残留的能量签名——这无疑是一项漫长而危险的工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活人身上，集中在塞拉斯蒂安那棘手的力量失控上，集中在禁库本身岌岌可危的稳定性上。

没有人再多看一眼那具被标记为“已死亡”、焦黑破碎的“尸体”。

维里克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衰败龟裂的糖化物质和能量结晶碎屑。守卫们忙碌的脚步偶尔会惊起尘埃，落在他的“尸身”上，也无人理会。

然而，在这死寂的表象之下，一场无声的蜕变正在加速。

那根从他指尖探出的、无形无质的灰暗“根须”，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贪婪触手，正以远超之前的速度，疯狂汲取着周围环境中的“寂灭养分”。

禁库回廊本身是由特殊魔法材料构建，又经历了埃落伊斯的糖化改造和奥托弥斯的衰变冲击，其结构正在缓慢崩塌，释放出大量无序而破碎的能量粒子。

这些对常人而言是致命污染和废墟的东西，对于维里克体内那枚源自【永寂】权柄碎片的“种子”来说，却是最上等的食粮。

“根须”所及之处，那些失去活性的糖浆碎块迅速化为飞灰，其中残存的细微能量被抽干；那些崩解的回廊材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更加脆弱、失去光泽；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那些混乱能量残渣，都被牵引着，形成微不可察的漩涡，汇入那根须之中。

维里克焦黑的身体内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坏死的组织被彻底分解、清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灰色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奇异新生组织。

这些组织仿佛自带某种冰冷的几何规则，以一种高效而非人性的方式重新构建着他的血管、神经、肌肉纤维。

那被荆棘贯穿的胸口旧伤，焦痂脱落，露出下面缓慢蠕动的、暗红色的新肉芽，边缘带着一丝不祥的灰边。

他那麻痹的左臂，灰暗的色彩正在褪去，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电流在窜动，手指的抽搐变得越发明显。

失明的右眼窝深处，干涸的组织也在被清除，虽然未有新的眼球生成，但那空洞中，似乎开始汇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能够“感知”周围能量流向和物质稳定性的奇异“视觉”。

他就像一个被砸碎后，又用冰冷的金属和衰败能量重新粘合、锻造的人形器物。生命的迹象在回归，却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不安的质感。

【永寂之触】不再满足于汲取无主的废墟。它的“食欲”在增长，本能地开始搜寻更具“活力”的衰变之源。

它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悄然蔓延。

它“触碰”到了不远处，几名守卫正在用法术清理一小片被奥托弥斯低语严重污染的区域。那里残留的衰变能量浓度极高。

它也“触碰”到了更远处，正在被施加重重静滞封印、痛苦挣扎的塞拉斯蒂安。他体内那三种混乱冲突的高等力量，每一种都蕴含着惊人的“活力”，却又在互相毁灭，走向某种激烈的“内在衰变”，这简直是最极致的诱惑！

甚至，它还“触碰”到了躺在担架上、即将被送走的落米伊。她体内属于光明教会的纯净力量，与周围环境的衰败格格不入，仿佛黑暗中一盏微弱的灯……而熄灭灯火，本身也是一种“归于寂灭”。

灰暗的“根须”微微颤动，似乎有些“犹豫”，本能地倾向于塞拉斯蒂安那边更“丰盛”的宴席，但又对落米伊那种“对立属性”的净化之力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排斥”与“破坏欲”。

就在这时——

“这边！小心！这块结构很不稳定，衰变反应还在持续！”一名守卫大声提醒同伴，他们正试图用束缚法阵隔离那片高浓度污染区。

这声呼喊，以及守卫们身上散发出的、用于防护的秩序能量波动，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永寂之触】那源于奥托弥斯的、对“秩序”本能的排斥与破坏冲动！

那根无形的“根须”猛地调转方向，放弃了塞拉斯蒂安那边更诱人但也更危险的目标，如同毒蛇出洞，悄无声息地、迅捷地刺向了那名正在指挥的守卫队长……脚下的那片高浓度污染区！

它并非直接攻击守卫，而是……加速抽取那片污染区的衰变能量！

这个过程极其迅猛而隐蔽！

只见那片原本只是缓慢散发不祥灰光的污染区，亮度骤然一暗！仿佛其中的精华被瞬间抽空！紧接着，因为能量结构的突然改变，那片区域发生了小范围的、无声的内塌！

轰隆！ 一小块回廊地面猛地向下凹陷碎裂！虽然不是爆炸，但也足以让站在边缘的守卫队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守卫队长惊魂未定，看向突然塌陷的地面，满脸疑惑，“衰变加速了？不可能啊……”

他的同伴们也吓了一跳，赶紧加固周围的封印，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意外”的根源，来自不远处那具他们认定为“尸体”的存在。

维里克的身体，因为瞬间抽取了大量精纯的衰变能量，猛地一震！

体表那些新生的暗灰色组织骤然亮起一瞬复杂而冰冷的细微纹路，然后又迅速隐没。他的气息，在扫描法杖的感知中，似乎更加“死寂”了，仿佛彻底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但实际上，他内部的“重组”速度骤然飙升！左臂的知觉恢复了七成以上，右眼的空洞中，那奇异的感知能力变得清晰了不少，甚至能模糊地“看”到周围能量的流动和物质的“寿命”！

一次成功的“狩猎”！

【永寂之触】尝到了甜头，变得更加“聪明”和贪婪。

它不再满足于被动汲取废墟，开始主动地、巧妙地制造微小的“意外”，来加速环境的衰变，从而攫取更多养分。

它像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寄生藤，默默吸收着灾难的余波，茁壮成长。

另一边，经过守卫法师们的努力，数重强大的静滞封印终于成功施加在了塞拉斯蒂安身上。

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力量被强行压制、隔绝，虽然未能根除，但至少暂时不会立刻崩溃或爆发。他停止了挣扎，陷入了深度昏迷，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了许多。

“暂时稳定了，必须立刻送往静滞之间进行深度治疗和观察！”为首的封印师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说道。

落米伊看到塞拉斯蒂安情况稳定下来，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忧虑丝毫未减。她躺在担架上，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维里克的方向。

刚才那片污染区的突然塌陷，给她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那不像是自然衰变，更像是什么东西……抽走了支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具“焦尸”的位置……似乎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了？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偏移？还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负责指挥现场清理工作的副队长拿着一个刚刚完成初步分析的记录水晶，快步走到担架旁，神色凝重地对落米伊说：“修女，初步能量扫描显示，除了已知的邪神（埃落伊斯）和未知古老存在（奥托弥斯）的能量残留外，现场还有多处微弱的、但与【万象之匣】记载特征高度吻合的能量签名……而且，似乎有……近期活性反应。”

他的目光扫过现场，最终，落在了那具“焦尸”之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根据记录，名为‘埃德温·莫雷尔’的学者在事故中确认死亡。但我们并未检测到其死亡时应有的灵魂消散波动，反而……”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怀疑，“……这具尸体上的【万象之匣】能量签名，虽然微弱，却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稳定性，甚至……缓慢增长的活性？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落米伊的心猛地一沉。

最坏的情况可能发生了！维里克可能没死！而且还在这种状态下发生了更诡异的变化！

副队长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怕的可能性，他猛地抬手，对周围的守卫下令：“立刻！对那具‘尸体’施加最高等级的能量束缚和物理禁锢！快！”

几名守卫立刻应声，手持特制的束缚锁链和能量抑制器，谨慎地向着维里克包围过去。

落米伊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该怎么办？说出真相？指认维里克？那无疑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但这也是他罪有应得……可是，如果他现在真的处于某种诡异的重生状态，图书馆会如何对待他？切片研究？彻底销毁？还是……他的危险性太大了……

就在守卫们即将靠近维里克，手中的抑制器开始发出嗡鸣的瞬间——

维里克体内那贪婪汲取着环境的【永寂之触】，敏锐地感知到了迫近的、充满“秩序”和“禁锢”意图的能量波动！

生存的本能被强烈触发！

不再是细微的抽取，而是……爆发性的反哺！

将他刚刚汲取来的、尚未完全消化的海量衰变能量，混合着自身新生的、冰冷的【永寂】气息，通过那根无形的“根须”，猛地反向注入了他身下的大片区域！

“咔嚓咔嚓——！”

以维里克为中心，方圆十数米内的地面和残破回廊结构，仿佛瞬间被加速了千年的时光！糖化物质彻底粉化，魔法建材失去所有光泽、变得酥脆不堪，连守卫们刚刚布下的部分稳定符文都瞬间黯淡失效！

整个区域，发生了剧烈的、无声的结构性崩塌！

“不好！地面塌了！”

“快退！”

守卫们惊呼着，脚下骤然失去支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跌落！烟尘弥漫，碎块纷飞！

混乱之中，无人察觉。

在那崩塌的尘埃和能量乱流的掩护下，那具“焦尸”仿佛重量消失了一般，随着塌陷的碎块一起……悄无声息地向着下方更深、更黑暗、更混乱的禁库废墟层……滑落了下去。

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落米伊的担架也被剧烈的震动掀翻，她摔在地上，呛咳着，努力在一片混乱中望向维里克之前所在的位置。

那里，只剩下一个不断塌陷扩大的黑洞，以及弥漫的烟尘。

维里克……消失了。

是被彻底掩埋，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

副队长狼狈地从碎石中爬起，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和一片狼藉的现场，脸色铁青至极。

“搜！立刻组织人手向下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他逃了！”他几乎是咆哮着下达命令。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禁库下层是连欧林大师都鲜少踏足的、封印着更古老、更危险存在的迷宫废墟。

在那里搜索一具可能还没死的“尸体”，无异于大海捞针，且危机四伏。

落米伊望着那幽深的黑洞，心中一片冰寒。

维里克不仅没死，他还以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方式，从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遁入了深渊。

他究竟变成了什么？

下一次出现，又会带来什么？

无尽的寒意，攫住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