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7章 歧路微光

智慧拱廊图书馆第七区的死寂，被远处迅速接近的、规律而冰冷的金属踏地声打破。秘银尖塔的巡查构装体正被异常能量冲击吸引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圣光净化后的纯净气息，与尚未完全散逸的空间扭曲感、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股疯狂的意志残余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不协调的余韵。

塞拉斯蒂安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层层书架投下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他只留下一道极其隐晦的神术印记，标记了那滩属于维里克的血迹和碎裂的拓片残骸——这是留给随后必然会介入调查的秘银尖塔的“礼物”。

让那些逻辑的奴仆去分析这规则外的血液和蕴含陷阱的古老知识吧，或许能分散他们一部分注意力。

他无声地穿梭在图书馆庞大的内部结构中，脑海中飞速重构着刚才短暂交锋的每一个细节。

对方的状态、手段、以及那份拓片可能蕴含的信息…【概念窃取】、自残血祭、空间跳跃…这种不顾一切、甚至以自身为燃料的疯狂行径，远超寻常的邪徒或失控者。

“维里克…” 塞拉斯蒂安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老师留下的模糊警告与眼前这个疯狂而危险的影子逐渐重叠。

万象之匣的持有者…果然是被诅咒的存在。

他需要更多信息。不仅仅是追踪，而是理解。理解他的动机，他的目标，他为何执着于那份拓片，又为何与卡莰落家的女儿产生交集。

神庭使馆，他的临时书房内灯火通明。落米伊并未安歇，她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着几张她自己绘制的、关于西圣所斯能量流向和古老传说中地脉节点的草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用于安抚精神的水晶。

当塞拉斯蒂安如同融入室内的光线般悄然现身时，她立刻抬起头，红瞳中映出他凝重依旧的神情。

“你见到他了？” 她放下水晶，站起身。她没有问结果，从塞拉斯蒂安的神色中已能猜出七八分。

“一个疯狂的影子，流着血，却比毒蛇更危险。” 塞拉斯蒂安走到桌前，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柔和的光辉凝聚，迅速重现出刚才交锋的短暂画面——维里克那狰狞而疯狂的眼神，自残手臂血祭拓片，以及最后那决绝的空间跳跃，“他动用的是【概念窃取】，代价是他的血和更深的精神污染。目标是一份来自第七区的古老拓片，上面似乎记载着某种…束缚空间异常体的符文，但本身也是一个恶毒的精神陷阱。”

落米伊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光影重现的景象，尤其是维里克划破手臂和那激活的血色符文时，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白皙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

“他在寻找对抗反噬的方法？还是…在寻找那枚封印晶体？” 她的知识储备立刻开始运转，“‘基尔瓦之缚’…我记得在《阿卡迪亚符文通解》的禁忌附录里有模糊提及，那并非单纯的封印术，更接近一种…‘锚定’，用于将不应存在之物强行拖入现实并束缚，代价极其巨大。他怎么会去找这个？”

“这也是我的疑问。” 塞拉斯蒂安挥手散去光影，“他的行动有明确目的性，但这目的本身充满了自毁倾向。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落米伊。

“他很可能与莉伊娅·冯·卡莰落有接触。影鸦的异常警惕，他冒险在图书馆与之‘偶遇’，都指向这一点。”

落米伊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忧虑：“铁血公爵的女儿…如果维里克掌控了她，就等于获得了一个巨大的资源库和掩护伞，但也同时触碰了帝国最敏感的神经。这太疯狂了…”

“疯狂正是他的标签。” 塞拉斯蒂安走到窗边，望向旧书巷的方向，那里仿佛蛰伏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我们不能被动地追在他身后，等他下一次更疯狂的爆发。必须引导他，或者…逼他进入预设的战场。”

他转过身，金棕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他需要治疗，需要信息，需要摆脱追兵。他最大的弱点，除了伤势，就是他对某些东西的强烈渴望——那枚晶体，或者莉伊娅这条线。我们可以提供一个‘机会’。”

落米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布置陷阱？用晶体信息还是…”

“不直接动用晶体，太危险。” 塞拉斯蒂安摇头，“但他流了血，很多血。那些血里，浸透着他的痛苦、疯狂和万象之匣的低语。”

他的指尖再次亮起微光，这一次，浮现的是他收集到的那几滴维里克的鲜血，它们在光晕中悬浮，散发着不祥的、扭曲的微光。

“灰衣执事回报，混沌教徒最近活动频繁，他们对这种充满‘味道’的规则外血液，应该会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一个冷酷而有效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将维里克的血，通过隐秘渠道，“泄露”给锈水湾的混沌之眼。那些疯子会被这血液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们会疯狂地寻找维里克，这种来自混沌同源（甚至更高等）的追捕，将比神庭或秘银尖塔的追捕更让维里克难以应付，更能压榨出他的极限，逼得他走投无路。

届时，神庭只需要守候在维里克可能选择的、最后的逃生路径，或者他必须去获取资源的地点——比如，可能与莉伊娅再次接头的地方。

落米伊看着那几滴悬浮的、仿佛有自己生命般微微蠕动的血液，脸色微微发白。

她深知这个计划的残酷和风险：“这是在玩火，塞拉斯。混沌教徒是不可控的，万一…”

“没有万一。” 塞拉斯蒂安的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带着属于圣子的决断，“必要时，我会亲自净化所有失控的混乱。这是最快、也是最可能减少更大伤亡的方法。”

他的目光落在落米伊身上，稍稍柔和了些 。

“但这需要你的帮助，落米伊。我们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能吸引维里克踏入最终陷阱的‘诱饵信息’。关于那枚晶体，或者…关于莉伊娅身边影鸦的漏洞。这需要你的知识和对那些古老陷阱符文的理解，来伪造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线索’。”

落米伊沉默了片刻，那双红瞳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理解塞拉斯蒂安的决定，光明的责任有时必须行于阴影，甚至沾染血腥。但她内心深处，对维里克那种决绝的自毁和疯狂，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最终点了点头，声音坚定：“我明白了。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构建一个指向…‘翠星之泪’拍卖行的信息链。那里明晚有一场地下拍卖会，拍品名单里有几件来自古老遗迹的未鉴定物品，很适合嵌入我们需要的‘鱼钩’。”

“很好。” 塞拉斯蒂安颔首，“尽快完成。我去安排‘血液’的投放。” 他收起那几滴不祥的血，转身欲走。

“塞拉斯。” 落米伊忽然叫住他，眼神凝重，“小心。他的血…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那不只是疯狂，里面还掺杂了别的…更古老、更冰冷的东西，像是…某种诅咒的回响。”

她作为学者，对这类气息格外敏感。

塞拉斯蒂安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握紧了拳。

“我知道。”他沉声道,“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让他继续失控下去。”

门轻轻合上。

落米伊独自留在书房内，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血液带来的、令人心悸的扭曲感。她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枚安抚水晶，却发现水晶内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黑色裂纹。

她看着那裂纹，久久不语。

维里克流的，真的只是血吗？还是说…那本身就是某种更可怕之物的延伸？

夜色更深，西圣所斯的灯光在窗外流淌，繁华之下，冰冷的陷阱和疯狂的困兽，都在沿着各自预定的轨迹，奔向那个即将被血与火点燃的交汇点。而落米伊指尖那枚开裂的水晶，仿佛一个无声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