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冕与混沌权柄 第97章 死寂的舞台与理性的凝视

暮光剑光并非纯粹的毁灭之力，其中蕴含着塞拉斯蒂安对“辉光赋格”新的理解——那并非绝对防御，更是对力量本质的洞察与精准应用。

剑光掠过之处，并非物理上的斩切，而是更近乎一种“概念”上的干涉。

那巨大而腐朽的水晶吊灯，其存在本身，连同其悬挂的每一根链条、每一颗蒙尘的水晶，都与这个被埃落伊斯力量侵蚀的空间紧密相连，成为了那邪异戏剧的一个无声的“参与者”，一个固化场景的“锚点”。

剑光扫过，并未引起爆炸或坍塌。而是仿佛用一块巨大的橡皮擦，无声无息地将其从当前的空间规则中“擦除”了。

没有碎裂声，没有坠落物。那巨大的吊灯就在原地，如同被水洗掉的油画颜料般，骤然变得透明、虚化，然后在百分之一秒内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连带着它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荡漾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这突兀而诡异的“消失”，显然超出了镜中意志的预料。

那通过玛拉身体发出的疯狂笑声戛然而止，粉红色的疯狂眼眸中闪过一丝短暂的错愕与……被打断兴致的浓浓不悦。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

塞拉斯蒂安要的并非摧毁，而是打断！打断那恶意的节奏，打断那由埃落伊斯主导的、令人窒息的戏剧性张力！

他没有任何废话，在吊灯消失的同一刹那，左手早已凝结的神术瞬间发出——并非攻击性的圣光，而是一圈柔和却无比坚韧的“静默屏障”，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泡沫，骤然将那面破碎的镜子和被附身的玛拉一同笼罩其中！

屏障之内，所有的声音——那疯狂的音乐、扭曲的笑声、乃至能量波动——瞬间被隔绝、吸收、湮灭。

镜中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幻灯片般剧烈闪烁起来，玛拉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粉红色光芒剧烈波动，仿佛信号被干扰。

这屏障无法长久困住埃落伊斯的意志，甚至可能很快被突破，但足以争取到宝贵的几秒钟！

与此同时，塞拉斯蒂安毫不犹豫地转身，斗篷划破死寂的空气，身影如电，直接撞破身后一扇布满灰尘的侧窗，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剧院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落入窗外狭窄阴暗的后巷，足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已如夜枭般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屋顶轮廓线之后。

他的选择，并非二选一。

而是全部拒绝！

他既不会留在那里陷入与埃落伊斯意志无休止的、被动应战的纠缠，也不会完全被其引导，急匆匆地赶赴卡莰落府邸可能存在的陷阱。

他要夺回主动权！

剧院内的“静默屏障”在他离开后不到三秒便轰然破碎，一股肉眼可见的、粉紫色的愤怒能量波纹席卷了整个后台，将那些糖霜塑像冲击得东倒西歪。

镜面中的混沌景象剧烈沸腾，传出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战栗的尖啸。

但那愤怒的目标已经离去。

塞拉斯蒂安在屋顶上高速移动，速度快得只在月光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夜风刮过他的耳畔，却带不来丝毫清凉，反而有种粘滞的、甜腻的错觉，仿佛整个帝都的空气都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糖化”。

怀中的光晶徽章持续传来微弱的灼热感和断断续续的讯息。副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

“大人！您那边……能量波动剧烈！您是否安全？”

“……卡莰落府邸上空的扭曲极光正在增强！形成了一种……一种类似巨大眼睛的图案！”

“城内骚乱点增加！但很奇怪……骚乱者并非暴徒，很多人像是在……梦游？或者跳着奇怪的舞蹈？”

“影鸦已经完全封锁了中央贵族区，禁止任何人出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

塞拉斯蒂安没有回复，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

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方向却并非直冲卡莰落府邸，而是朝着之前下榻的旅店疾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埃落伊斯的力量正在大规模地渗透现实，其方式并非单纯的暴力破坏，而是更诡异、更潜移默化的“扭曲”与“同化”。

莉伊娅是关键的“锚点”，但绝非唯一的影响源。那面镜子，那个剧院，甚至城内那些突然开始“梦游”或“跳舞”的市民，都是其力量扩散的节点。

直接冲击被重重封锁、情况不明的卡莰落府邸，很可能正中下怀，陷入苦战甚至被转化陷阱困住。

他需要信息，需要更清晰的判断，需要……打破这令人不安的节奏。

数分钟后，他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回旅店顶层的露台。副官和另外两名先期抵达的圣殿骑士立刻迎了上来，脸上都带着凝重与担忧。

“大人！”

“情况我已知晓。”塞拉斯蒂安打断他们，语速极快，“立刻联系所有已抵达帝都的队员，改变汇合计划。”

“两人一组，分散到之前汇报的各个异常骚乱点，任务目标并非镇压，而是观察与记录：记录异常者的行为模式、能量波动特征、是否有共同指向的符号或声音。绝对避免正面冲突，尤其注意是否有类似‘糖霜化’的转化迹象，一旦发现，立刻远离并报告。”

“另派一人，尝试接近机械神教方舟停泊的区域，不必接触，只远观记录他们的动向，看他们对城内异常有何反应。”

“其余人，随我行动。”

“大人，我们去哪里？”副官立刻问道。

塞拉斯蒂安的目光投向窗外。帝都的夜晚依旧灯火通明，但那粉紫色的诡异极光如同不祥的疮疤，高悬于城市中心上空，缓缓旋转，仿佛一只冷漠而疯狂的眼睛注视着下方。然而，除了那些零星的骚乱点，大部分街道……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不是安宁祥和，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死水般的寂静。

行人稀少，且步履匆匆，面色惶恐，不敢抬头多看天空一眼。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往常喧嚣的酒馆和夜市都变得异常安静。巡逻的士兵和影鸦成员数量大增，但他们更多的是在设立路障、驱赶行人回家， 帝国也显得紧张万分，如临大敌。

这种“平静”，比混乱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整个城市都在某种无形的恐怖下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或者……正在无声无息中被改变。

“去不了卡莰落府邸，影鸦的封锁线不是我们现在能硬闯的，那也没有意义。”塞拉斯蒂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我们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遗落之歌剧院。”塞拉斯蒂安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再探一次。”

副官愣了一下：“大人，那里刚刚……”

“正因为那里刚刚发生了冲突，埃落伊斯的注意力很可能被吸引过去，或者认为我不会再返回。”塞拉斯蒂安解释道，“而且，我破坏了那里的一个‘锚点’，或许能留下一些……‘痕迹’或‘漏洞’。更重要的是，我需要确认，那里除了是它的一个‘舞台’，是否还有其他功能……比如，一个力量传输的‘枢纽’，或者一个观察全城的‘节点’。”

他有一种直觉，埃落伊斯的力量在帝都的扩散并非无序的，那个古老的剧院，恐怕扮演着比单纯藏身处更重要的角色。

队员们立刻领命行动。很快，塞拉斯蒂安带着副官和另外四名精锐骑士，再次融入了夜色，向着城西那片异常死寂的区域潜行而去。

越靠近剧院区域，那种诡异的“平静”就越发明显。

街道上空无一人，连野狗和老鼠都不见踪影。路灯的光芒似乎都变得黯淡而摇曳，在地上投下扭曲拉长的阴影。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味道更加明显了，甚至隐约能听到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如同梦呓般的歌唱声，却又无法分辨具体来源。

他们如同幽灵般穿过寂静的街道，再次来到了遗落之歌剧院那破败的建筑前。

剧院的大门依旧紧闭，侧面被塞拉斯蒂安撞破的窗户黑洞洞地张着口。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再次潜入时——

嗡……

一阵低沉、恒定、毫无情感可言的嗡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塞拉斯蒂安猛地抬手，所有人瞬间隐入墙角的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只见街道的尽头，冰冷的光芒亮起。三台高度超过三米、造型简洁到极致、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而成的人形构装体，正迈着绝对精准、同步的步伐，沿着街道缓缓行进。

它们的头部是简单的传感器阵列，闪烁着冰冷的蓝光，没有任何面部特征。手臂是多种用途的工具模块组合——扫描器、能量发射器、采集钳等。

它们的体表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冰冷的几何线条和细微的能量流动痕迹。

机械神教的“逻各斯”执行单元！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位于城西、并非核心区域的偏僻地点？

机械构装体显然发现了剧院。它们头部传感器同时转向剧院破败的正门，蓝光扫描而过。

“检测到异常规则扭曲度提升。检测到高能量残留反应。符合‘规则外变量’特征。启动三级净化协议。” 冰冷的、合成的电子音毫无起伏地响起，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

其中一台构装体抬起一只手臂，前端转换为一个复杂的多棱面晶体。一道冰冷的、纯白色的扫描光束射出，笼罩了剧院的正门以及被撞破的窗户。

“结构完整性受损。内部存在非标准能量签名：分类，‘混沌侧-怪诞’子类。存在生命体转化残留迹象。威胁等级评估：中。建议：标记，持续监测，数据上传至‘主脑’。”

它们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进行攻击性“净化”，而是以一种绝对理性的、近乎科研考察般的态度在进行分析和记录。

塞拉斯蒂安心中念头急转。机械神教的出现，既是个麻烦，也可能是个变数。它们对“规则外变量”的绝对排斥态度，意味着它们与埃落伊斯的力量是天然敌对。但同样的，它们也不会对圣庭的人员有任何区别对待，在它们眼中，或许都是需要被“计算”或“删除”的变量。

就在这时，另一台构装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传感器转向了塞拉斯蒂安等人藏身的阴影区域！冰冷的蓝光扫过——

“检测到隐藏生命单位。能量签名：秩序侧-光明变种，混合未知阴影特性。身份检索……匹配：圣光神庭高阶成员。逻辑冲突：秩序侧单位出现在高混乱区域。进行二次扫描确认……”

构装体的工具臂抬起，能量发射器开始微微充能，发出低沉的嗡鸣。显然，塞拉斯蒂安他们身上混合的光暗之力，引起了这些绝对理性造物的警惕和敌意！

阴影中，塞拉斯蒂安的手缓缓握住了暮光裁决者的剑柄。副官和骑士们也绷紧了肌肉，圣光悄然在掌心凝聚。

冲突，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哐当！

一阵突兀的、金属扭曲断裂的巨响，从剧院内部猛地传出！

紧接着，是某种沉重物体拖拽在地面上移动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睡在剧院深处的东西……被机械神教的扫描，或者被之前塞拉斯蒂安与埃落伊斯的冲突所惊动，苏醒了！

所有机械构装体的传感器瞬间全部转向剧院内部，连即将发生的对峙都暂时被搁置。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极其细微的、代表威胁等级提升的声调变化：

“检测到高能生命反应！能量频谱……无法识别！分类：未知！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高！警告！启动防御模式！”

剧院内部那沉重的拖拽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砂砾摩擦的……喘息声？

塞拉斯蒂安的目光也紧紧盯住那黑洞洞的剧院入口，心中警兆狂响。

那里面……除了埃落伊斯留下的糖霜塑像和那面镜子，还有什么？！

埃落伊斯是否还留下了别的“惊喜”？

或者说，这座古老的剧院本身，就隐藏着连那怪诞之神都未曾完全掌控的……更深层的秘密？

沉重的拖拽声已逼近门口，一个巨大的、模糊的轮廓，在内部深沉的黑暗中缓缓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