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中篇小说选 第10章 云端对话

北上之路，步步荆棘。凌绝不仅要躲避“伐佛联盟”日益严密的盘查与搜捕，还要提防幽冥魔物神出鬼没的袭击。越靠近黑佛所在的区域，空间的扭曲感越强，灵气紊乱，时而有诡异的寂灭之风刮过，能轻易湮灭生灵的生机。

他凭借《寂灭剑心》对寂灭之气的独特适应力，以及远超自身境界的坚韧意志，如同逆流的孤鱼，穿越了常人无法想象的险阻。身上添了无数伤口，道袍破碎，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清明。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日夜后，他冲破了一层厚重的、由驳杂怨念与破碎法则形成的混沌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他踏入了一片奇异的领域。脚下是翻涌不息、却无声无息的云海，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上方不再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永恒暮色般的昏暗天光。而在这片无边云海的中央，那尊巍峨的黑色佛像，正静静盘坐，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处。

如此近距离的仰望，带来的冲击远胜以往。佛身的漆黑，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暗”，却又奇异地散发着庄严肃穆的佛韵。手托的金莲洒下温暖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方圆百丈的云海，与佛身的漆黑形成了极致而和谐的对立。那结着无畏印的手，稳定如山岳。

没有预想中的攻击，也没有任何精神压迫。黑佛只是存在着，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一种绝对的规则。

凌绝站在云海之上，仰望着这沉默的巨人，心中百感交集。有对牺牲者的敬畏，有对真相的悲悯，也有一种近乡情怯般的忐忑。他该如何与这样的存在交流？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没有拔剑，没有施展任何攻击或防御的法术，而是彻底放开了心神，全力运转起《寂灭剑心》。

微弱的寂灭剑意自他体内弥漫开来，不再内敛，而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轻轻荡漾开去，带着探寻、理解、而非敌意的意念，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尊黑佛。

起初，如同石沉大海。黑佛毫无反应。

凌绝没有放弃，他持续运转心法，将自身对“寂灭”的领悟，对古籍记载的理解，对青云宗覆灭的悲痛，对世间误解的愤懑，以及那份想要寻求真相的纯粹渴望，全部融入这股剑意之中，化作无声的叩问。

终于，在那股微弱的意念即将耗尽之时，异变发生了。

黑佛那低垂的、仿佛万年不变的眼眸，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凌绝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星海般的意念，温柔地接纳了他那缕微弱的气息。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的直接灌输。而是一种更深层、更直接的“理解”，如同冰融于水，瞬间涌入了凌绝的心神。

他“看”到了：

远古时代，魔气滔天，大地泣血，一位金身璀璨的佛陀，眼见众生苦厄，诸圣陨落，魔源不灭，慈悲之心化作决然。他发下大宏愿，绽放无尽佛法，不是向外净化，而是向内吞噬——将那弥漫天地、污秽不灭的魔源，连同其滋生的无尽业力，尽数吸纳于自己无瑕的佛体之内！

金身被至暗的业力浸染，由璀璨化为漆黑的痛苦；神魂被魔源不断侵蚀、撕扯，却要以无上毅力保持清明、持续镇压的煎熬；成功封印魔源后，却被后世生灵恐惧、误解、斥为“魔佛”的漫长孤寂……

一幕幕场景，一种种感受，跨越了万载时光，直接烙印在凌绝的灵魂深处。那不是旁观一段历史，而是近乎亲身体验了那份决绝、那份痛苦、那份背负一切骂名却依旧默默守护的慈悲！

这慈悲，远比简单的拯救生命更为宏大，更为沉重。它是将世间最深的黑暗揽入怀中，以自身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换取一方天地的暂时安宁。

凌绝浑身剧震，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云海之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感动与明悟带来的震撼。

无需再问，无需再猜。

真相，已如掌中观纹，清晰无比。

眼前的黑佛，就是寂灭古佛，是这个世界沉默的守护神，是牺牲的极致体现。伐佛联盟的讨伐，是何等的荒谬与可悲！

那浩瀚的意念缓缓退去，只留下一片纯净的悲悯与宁静，笼罩着凌绝。黑佛依旧静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凌绝抬起头，擦去泪水，目光中再无丝毫犹豫与彷徨，只剩下钢铁般的坚定。他朝着黑佛，深深叩首。

这一拜，拜的是牺牲，是慈悲，是真相。

起身时，他已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守护这真相，守护这尊佛，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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