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大牢的阴影,如同巨大的、浸透了污血的兽爪,沉沉地攫住城西的每一寸土地。高耸的青灰色围墙在暮色中泛着冰冷的、如同尸骸般的死寂光泽。顶端缠绕的、布满铁锈的尖锐铁丝网,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了霉烂稻草、陈年血污、排泄物恶臭以及绝望气息的腐朽味道。这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着冰冷的、带着倒刺的毒液。
苏晚蜷缩在距离那扇巨大乌黑铁门不远处的、一条堆满腐烂垃圾的阴暗巷弄里。靛蓝色的粗布斗篷将她枯槁的身形裹得严严实实,风帽低低压着,只露出半张沾满尘土、毫无血色的脸。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淬了冰的锐利寒芒,此刻如同被强行摁入深潭的炭火,在绝望与剧痛的冰水中剧烈挣扎、明灭不定!每一次望向那扇如同地狱之门般紧闭的铁门,心脏都如同被无形的铁钳狠狠攥住!带来一阵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少爷……就在那里面!酷刑?!命悬一线?!
“咳……咳咳……”一阵压抑不住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呛咳猛地从喉咙深处涌上!她死死捂住嘴!枯瘦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扭曲!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一股滚烫的腥甜再次冲上喉头!被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咽了回去!齿缝间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不行!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
她猛地闭上眼!枯瘦的手指痉挛般地探入怀中!死死攥住那枚紧贴心口的、温润的“当归”石印!冰冷的石印硌着掌心!那“当归”二字坚硬的棱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她的血肉!带来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骨髓的剧痛!这剧痛!如同最清醒的毒药!瞬间浇熄了喉头翻涌的血腥!也强行压下了胸腔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悲愤!
冷静!必须冷静!
她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带着浓重死气的空气!冰冷的、污浊的气流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如同强心剂般!瞬间贯通了几乎凝滞的血液!她猛地睁开眼!深陷的眼窝里!那点被剧痛和绝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寒芒!如同被强行淬炼的玄冰!骤然凝聚!爆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刺破黑暗的、玉石俱焚般的锋利与决绝!
行医!济世!这是她此刻唯一的身份!唯一的武器!唯一的……生路!
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湿滑的墙壁!艰难地站直了身体!脊梁挺得笔直!如同被强行折断后又重新淬火锻造的断剑!嶙峋!冰冷!带着不顾一切的锋芒!她解下背上那个沉甸甸的靛蓝包袱!动作沉稳而迅速地打开!里面除了几件旧衣和那方青瓷小罐!赫然躺着一个半旧的、用深褐色油布仔细包裹的狭长木匣!
她解开油布!打开木匣!一股极其清冽、带着多种草药混合的微苦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巷弄里的腐臭!匣内!数十根细如毫发、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整齐排列!旁边还有几个小巧的白瓷药瓶!瓶身上贴着用蝇头小楷书写的药名标签!
她取出木匣!将包袱重新系好!背在身后!随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低风帽!遮住大半枯槁的脸!只露出一双深陷的、此刻却沉静如古井寒潭的眼眸!那眼眸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冰封!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属于医者的专注与锐利!
她不再犹豫!一步踏出!拖着那条剧痛刺骨的伤腿!踉跄着!却异常坚定地!向着大牢门口那间低矮的、如同趴伏在巨兽脚下的、散发着劣质酒气和汗臭的看守房走去!
看守房内。光线昏暗。浓烈的劣质烧酒气、汗臭和烟草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油腻号衣的牢头正斜靠在一条瘸腿长凳上,一只脚翘在油腻的桌面上,手里捏着一个粗瓷酒碗,正唾沫横飞地和旁边一个瘦小的狱卒吹嘘着什么。桌上散乱地堆着几枚油腻的铜钱和几颗花生米。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带着浓重药气的冷风灌入。牢头醉眼惺忪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向门口那个裹着靛蓝斗篷、身形枯槁的身影。眉头立刻拧成一个疙瘩,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哪来的叫花子?!滚远点!晦气!”
苏晚缓缓摘下风帽。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沉静如水,不起波澜。她微微躬身,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小女子……是行脚大夫。路过此地,见牢中……似有疫气浮动。恐生变故……特来……献些粗浅医术……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大夫?!”牢头嗤笑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就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说自己是大夫?!还疫气?!放你娘的狗屁!滚滚滚!别在这碍眼!”他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苏晚一动不动。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沉静的眸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牢头那只搁在桌上的、粗壮如胡萝卜的手指!指关节异常粗大,微微发红肿胀,尤其是指根处,皮肤紧绷发亮,隐隐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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