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鼎惊梦
蜀地深山的雨夜总带着股腐木味。阿淼攥紧傩戏面具的兽角,听着祠堂梁柱在雷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望着供桌上那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腹里浮动的金粉突然聚成漩涡,在积雨云漏下的冷光中,映出无数细碎的血红色星点。
“这是……星图?”
少年的指尖刚触到鼎沿,整个人便如坠冰窟。雷声骤歇,雨幕在视网膜上炸成碎片,他看见自己站在九级青石台阶上,石缝里钻出的青铜苔藓正渗出暗红汁液——这是只有《傩巫秘典》残页里才有的古蜀王宫遗址。
“王上,建木种子已生根。”灰袍老者捧着青铜匣,匣盖缝隙里溢出的金光竟能穿透雨幕,“三日前地动,鼎身云雷纹竟自行转动,怕是……”
“怕什么?”华服男子转身时,冕旒上的玉珠撞出清越之音,“千年了,该让神树看看,人族也能逆天改命。”他抬手按在青铜匣上,阿淼瞳孔骤缩——那双手背蜿蜒着与自己额间相同的云雷纹胎记,只是颜色如干涸血迹般暗沉。
殿外突然传来山崩般的轰鸣。阿淼踉跄着撞进殿门,只见青铜鼎所在的天枢台上,无数青铜锁链正从地底破土而出,锁链末端缠着半透明的光茧,茧内隐约可见人形轮廓。“那是……初代守灵人的魂魄?”老者声音发颤,“王上,三日前山火已毁了半卷《建木秘卷》,若强行……”
“住口!”华服男子猛然转身,冕旒断裂的玉珠砸在大理石地面上,迸溅出火星,“你忘了三百年前那场山火?若不是先祖将鼎魂与血脉绑定,此刻我们早被神树连根拔起!”他忽然看向殿角落缩的阿淼,眼中闪过刺骨寒意,“去把鼎腹的龟甲残页取来,记住——别碰那道裂痕。”
话音未落,天枢台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锁链应声崩断,光茧炸裂的瞬间,阿淼看见无数光点涌入鼎腹,其中一粒径直撞向他额间的胎记。剧痛中他惨叫着跌倒,再睁眼时,青铜鼎的铜锈味混着雨水灌进口鼻,供桌上的面具不知何时戴在了他脸上,而供桌中央,分明摆着半片焦黑的龟甲,缺角处赫然画着与幻境中相同的星图。
“阿淼!”
熟悉的呼喊惊碎幻境。少年浑身冷汗地抬头,看见族长阿岩正撞开祠堂木门,手中青铜剑还滴着血——那是他方才劈开锁链的声音。祠堂外的青铜鼎不知何时布满裂纹,鼎腹里翻涌的金粉正顺着裂缝渗入地基,在雨水中腐蚀出一道道狰狞的凹痕。
“它在吞噬地脉!”阿岩扑向供桌,抓起龟甲残页的手却在看见阿淼时猛然顿住,“你的胎记……竟在发光?”
阿淼这才注意到,额间的云雷纹不知何时变得透明,能看见皮肤下游走的金丝脉络,像极了幻境中那些缠住守灵人魂魄的锁链。更骇人的是,供桌旁的阴影里,两条碗口粗的琉璃蛇正吐着信子逼近,蛇身半透明如琉璃,鳞片间流转着星河流转的光——这分明是《傩巫秘典》里记载的“建木双生灵”,传说中只在古蜀王陵壁画上出现过的禁忌。
“它们在认主。”阿岩的声音发颤,后退时撞翻了香炉,“三百年前那场火,烧了典籍,却没烧掉鼎里的残魂。阿淼,听我说——”
“叔父!”阿淼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发现对方掌心竟有与他相同的胎记灼痕,“您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望向逐渐逼近的琉璃蛇,发现蛇瞳中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无数重叠的画面:戴着青铜面具的祭司在火海中跪拜,抱着青铜鼎坠落悬崖的少年,还有某个雪夜,族人们围着摇篮哼唱的古老歌谣……
“建木鼎需要‘活鼎’。”阿岩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疤痕形状竟与鼎腹裂痕分毫不差,“每代嫡子额间的胎记,都是鼎魂啃噬血脉的印记。三日前山火,是鼎里的残魂引燃的——它在催促你觉醒。”
琉璃蛇突然发出尖啸,蛇信扫过之处,木梁上的傩戏面具纷纷爆裂。阿淼本能地将龟甲残页按在胸前,却听见“咔嗒”一声轻响,供桌上的青铜鼎竟缓缓升起,鼎底浮现出两道交缠的蛇形刻痕,正与他掌心的胎记完美契合。
“跑!”阿岩突然将他推向密道,“去青铜城!那里有天枢殿的残图!”他转身挡住琉璃蛇的去路,青铜剑在雨中绽开血花,“记住,看见星图时别犹豫——那是建木在找继承人!”
密道出口的风带着铁锈味。阿淼跌出地面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方才还在暴雨中的深山,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座悬浮的青铜废墟。数百根青铜柱撑起半座残破的城楼,城墙上攀附的琉璃藤在夜色中流淌着金光,而在城中央的天枢台上,两条琉璃蛇正盘成阴阳太极的形状,蛇首相对处,悬浮着与他额间相同的云雷纹光印。
“活鼎归位——”
空灵的女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阿淼踉跄着后退,却发现脚下的土地正在龟裂。裂缝中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泛着金光的青铜汁液,所过之处,花草瞬间石化成青铜雕像。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透明化,皮肤下金丝脉络清晰可见,而龟甲残页不知何时贴在了胸口,上面的缺角处,竟长出了指甲盖大小的琉璃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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