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竹窗时,阿爻正蹲在灶前添柴。陶壶里煮着野菊,香气裹着晨露漫出来,混着后颈蓝藤香囊的淡香——那是她十岁那年,用溪边野藤编的,绳结是师父教的“长命结”,说能“拴住福气”。
“阿爻。”
玄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倚着门框,月白衫子沾着晨露,手里提着半块新补的瓦,“晒药场的竹匾漏了,我去换了块新的。”
阿爻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可那笑里带着点虚浮,像层薄冰下的暗流。她注意到他发间的蓝藤香囊——不知何时换了位置,穗子垂在左胸,正对着她心脏的位置。
“师兄。”她放下柴火,“我昨天在芦苇荡捡到块碎玉,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阿爻。”玄策打断她,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今日要去镇里换盐,我陪你。”他的指尖擦过她后颈,停在蓝藤香囊上,“这香囊该换了,绳结都松了。”
阿爻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摸向颈间的香囊——不知何时,绳结真的松了,半截穗子垂在锁骨处,扫得她发痒。可这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说“溪谷的命,系在这根藤上”。
“不用。”她别过脸,“我去晒药。”
玄策的笑僵在脸上。他转身走向晒药场,袖口滑下点布料,阿爻瞥见里面露出的雪片——不是溪谷的碎冰,是黑岩山特有的青黑雪,十年前他失踪那晚,她曾在他的枕头下见过。
晒药场的竹匾果然漏了。阿爻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野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嚓”轻响。她回头,见玄策正攥着她的蓝藤香囊,指节发白。
“你做什么?”她起身,香囊的穗子在他掌心绷成直线。
“这香囊……”玄策的声音发哑,“是我十年前在山外捡的。”
阿爻的瞳孔骤缩。她认得这香囊的针脚——是她十二岁时,用师父给的丝线编的,藏青色的藤条上绣着小团花,和他现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你撒谎!”她扑过去要抢,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玄策的掌心很凉,像浸过溪底的寒水,“阿爻,你师父根本没给过你什么香囊。她死的那晚,我亲眼看见……”
“住口!”阿爻尖叫着甩开他。竹匾“哐当”落地,野菊撒了一地。她后退两步,后背抵上晒药架,药罐里的苦参味混着玄策身上的铁锈味,让她一阵头晕。
玄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扔在她脚边。布包散开,半块鱼形玉佩滚出来——和她颈间戴的银坠一模一样!
“这是十年前在齿轮城捡的。”玄策蹲下来,指尖抚过玉佩上的纹路,“当时我被齿轮里的东西拖进去,看见个穿月白衫子的女人跪在血泊里,她颈间挂着这半块玉,另一块……”他抬头看向阿爻,“在你这儿。”
阿爻摸向颈间的银坠。那是她出生时就戴着的,师父说“是你娘留给你的”。此刻,银坠贴着她的皮肤发烫,和地上的玉佩产生共鸣,发出细弱的嗡鸣。
“你娘……”玄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守溪人最后一任家主。她用命封了齿轮,却把你托付给了我。”
“够了!”阿爻抓起药罐砸过去。瓷片划破他的手背,他却笑出声,血珠滴在地上,竟渗进青石板,开出朵黑红色的花。
“你总说我像十年前的暴雨夜突然出现。”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可你忘了,那夜我浑身是血,是被齿轮里的东西拖出来的。我跪在灵枢台前求你师父救我,他说……”
“他说什么?!”阿爻逼问他。
玄策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银坠上:“他说,你是守契人转世,额间的太极印是‘灵枢钥’。只有你能唤醒齿轮里的魔物,也只有你能……”
“住口!”阿爻推开他,转身往家跑。她听见身后传来药罐碎裂的声音,混着玄策的低吼:“阿爻!你不能信他!”
可她已经听不清了。她跑回木屋,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颈间的银坠烫得厉害,她扯下布巾裹住,却摸到布巾下藏着张泛黄的纸——是师父的字迹:“阿爻,若有一日玄策来找你,切记,蓝藤香囊是他给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阿爻喃喃。她想起十岁生日那天,玄策浑身是伤地冲进木屋,塞给她个蓝藤香囊,说:“阿爻,这是我攒了三年的野藤,编得不好看……”
原来不是捡的。原来是他攒了三年,用命换的。
门突然被撞开。
玄策站在门口,月白衫子染了血,手里举着颗黑色药丸。药丸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泛着幽绿的光。
“阿爻。”他的声音发颤,“吃下去。这是解药,能解你身上的毒。”
阿爻盯着他手里的药丸。她想起晒药场时,他往药罐里撒的黑石粒,想起药罐炸开时飘出的纸灰上的字——“蚀时者现世,灵枢印为钥”。
“这是什么?”她往后缩了缩。
“是‘引灵果’。”玄策走进来,把药丸放在她膝头,“能帮你压制太极印的反噬。你昨夜发烧,额间的印红得滴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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