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中篇小说选 第5章 焚夜抉择

第五章：焚夜抉择

火祭之夜，终是来临。

村南山坡下，那簇妖异的“净火”已被守火人以某种秘法催动，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猛烈，火光冲天，将半个夜空映成一种不祥的赭红。热浪扭曲了空气，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仿佛夹杂着无数亡魂的哀嚎。

村民们被无形的恐惧驱赶着，聚集在火场外围，他们脸上写满了麻木的敬畏与深藏的恐惧，如同百年来他们的先辈一样，默认为这残酷的仪式是换取生存的唯一途径。三名守火人立于火场三个方位，身形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僵直诡异，他们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拗口的咒文，声音干涩冰冷，不似人声。

苏婉被两名被蛊惑的村妇“搀扶”着，走向那熊熊燃烧的火坑。她身着素衣，脸色苍白如雪，却异乎寻常地没有挣扎，只是那双美眸，死死望着自家茅屋的方向。

茅屋内，陈允透过窗棂，望着远处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火光，望着他妻子那决绝而纤细的背影。他手中紧握着一柄削尖的柴刀，眼中却并非赴死的疯狂，而是一种极致痛苦压制下的、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知道，硬拼毫无胜算。守火人非人，村民愚昧，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这被视为不祥的“火中窥邪”之能，以及那火焰深处隐藏的、关于凶兽与契约的真相！

“时辰已到，献祭——”为首的守火人拖长了音调，如同索命的判官。

就在此时，陈允猛地推开柴门，冲了出来！他没有冲向苏婉，也没有冲向守火人，而是在所有村民惊愕的目光中，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径直扑向了那燃烧得最炽烈的火焰中心！

“夫君！不要！！”苏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拼命挣扎起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三名守火人，他们空洞的眼眸中似乎也闪过一丝未曾预料到的波动。献祭从未有过男子投入的先例！

陈允的身影瞬间被滔天烈焰吞没！

然而，预想中的凄厉惨叫并未传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在刹那间猛地一滞，随即以一种反常的姿态疯狂搅动起来！火焰的颜色由橘红骤然变得深邃，隐隐透出黑红之色！

火海中心，传来陈允用尽最后生命力的嘶吼，那吼声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火焰的咆哮：

“以我之血！燃我之魂！窥破虚妄，诅咒尔真！凶兽——显形！！”

他竟是以自身为引，将“火中窥邪”的能力催发到极致，并非窥看，而是将他所知的真相、将他所有的愤怒与不甘，化作一道反向的诅咒，狠狠贯入这由凶兽邪能构筑的火焰核心！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恐怖咆哮，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栖霞坳为之震动！那冲天的火焰剧烈翻腾，骤然凝聚，化作一头模糊却狰狞无比的巨兽虚影——猪首獠牙，目射凶光，周身黑红邪气缭绕！正是陈允在幻象中所见的上古凶兽！

与此同时，那三名守火人身体剧震，发出痛苦的嘶鸣，他们的面容在人性与兽性间疯狂扭曲，体表甚至浮现出淡淡的兽毛虚影，再也无法维持那副冰冷的伪装！

真相，于烈火中大白！

村民们被这骇人景象吓得魂飞魄散，瞬间陷入极致的恐慌。

“看到了吗？！”苏婉趁机挣脱束缚，她泪流满面，却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声音因激动而尖利，“那才是你们跪拜百年的‘山灵’！守火人早已是怪物！陈允用命揭穿了谎言！你们还要愚昧到几时？等着它彻底出来把所有人都吃掉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惊恐万状的村民，最终落在一旁系着的马匹和散落的农具上。“拿起你们能拿的一切！火！用火对付它们！它们怕火！！” 她率先夺过一支火把，毫不犹豫地冲向其中一个身形不稳的守火人。

绝望到极致，有时反而能催生出疯狂的勇气。一部分被真相震撼、又被苏婉决绝姿态感染的村民，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终于发出了怒吼。他们点燃草叉、木棍，甚至将油罐砸向守火人而后引燃！

一场混乱而惨烈的血战瞬间爆发。火焰不再只是祭祀的工具，成为了人类反抗凶兽与傀儡的武器。以火攻火，以凡人之躯对抗非人之物。惨叫声、怒吼声、火焰燃烧声交织在一起。

苏婉白衣染尘，蓝裙破损，她如同绝望中燃起的另一簇火焰，带领着觉醒的村民拼死搏杀。

那凶兽虚影因陈允的诅咒和核心火焰的扰动而极度不稳定，发出愤怒的咆哮，却难以真正突破封印。在守火人被暂时击退、火场因混乱而能量失衡的刹那，那巨兽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厉吼，猛地收缩，骤然沉入地底，消失不见。那冲天的妖异篝火也随之骤然熄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狼藉、冒着青烟的坑洞。

战斗，突兀地结束了。

幸存的人们瘫倒在地，喘息着，望着彼此伤痕累累的躯体，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苏婉踉跄着扑到那片焦黑的火场边缘，徒手在尚且滚烫的灰烬中挖掘着，呼唤着陈允的名字。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灰烬中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陈允魂魄的温暖波动——它并未消散，却已被牢牢禁锢于这片受过诅咒的土地之火中，与那被逼回地底的凶兽残念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她拾起一片灼热的、仿佛还残留着夫君气息的碎骨，紧紧攥在掌心，泪水无声滑落。

远处山坡阴影下，一名在混战中存活下来的守火人，缓缓从地上爬起。他破损的麻衣下，非人的气息微弱却未散。他望着悲痛欲绝的苏婉，望着惊魂未定的村民，那扭曲的脸上竟缓缓扯出一个极其诡异、冰冷而意味深长的微笑。

旋即，他悄然转身，没入了更深的山林阴影之中，仿佛预示着，这场与邪恶的纠缠，远未到终结之时。

栖霞坳获得了暂时的喘息，但代价，是永失所爱，以及一个萦绕不去的诅咒低语：

“契约未终，火祭再启之时，我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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