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兰若寺诡事
林昭是在次日清晨去的兰若寺。
新明县的晨雾还未散尽,他裹着玄色斗篷,踩着青石板往城东走。县衙到兰若寺约有二里地,沿途可见挑担的菜贩、赶早课的香客,还有几个抱着经卷的小沙弥。路过西市时,王伯正蹲在摊前买酱菜,见了他忙起身作揖:大人今日怎得空往这边来?
拜访兰若寺的慧空大师。林昭随口应了,目光扫过街角的面摊——昨日高砚说要他每日辰时上香,可这新修的神祠里,连个洒扫的仆役都没有,他实在放心不下。
兰若寺的山门半掩着,朱漆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青砖,门楣上兰若寺三个字倒还清晰,只是落了层薄灰。林昭伸手推开门,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惊得廊下的白鸽扑棱棱飞起来,雪片似的掠过他头顶。
阿弥陀佛。
佛号从大雄宝殿传来。林昭循声望去,见个穿月白僧衣的小沙弥正跪在蒲团上敲木鱼,见他进来忙起身合十:施主可是来找慧空师父?他在禅房,我这就去通报。
不必。林昭摆手,我自去寻他。
禅房在寺院后院,竹影斑驳的走廊尽头。林昭掀开竹帘,便见慧空蜷在蒲团上,灰布僧衣皱巴巴的,脸色蜡黄如纸,额角敷着块冷毛巾。案几上堆着七八个药碗,药汁在碗沿结了层黑痂,混着药渣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
慧空大师。林昭开口。
慧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泛起惊喜:林大人?您......您怎得来了?他挣扎着要起身,被林昭按住:大师病着,快请坐。
慧空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蒲团边缘,露出里面塞的干草:大人今日来,可是为那神祠的事?
林昭心头一动。看来高砚的话已传到他耳里。他将带来的食盒放在案上,掀开盖子,是碗热腾腾的鸡丝粥:听说大师卧病月余,特来探望。
慧空盯着粥,喉结动了动:多谢大人挂怀......只是我这病......他掀起衣袖,手臂上青紫色的淤痕像条狰狞的蛇,太医说是风邪入体,可药喝了上百副,半点用也没有......
林昭垂眸看他手臂,与高砚描述的每日寅时浮现分毫不差。他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温和:昨日我去赤水神祠,见大师的生魂被锁在阶下。赤水神说,大师三十年前盗了他的镇水宝珠,害得赤水泛滥,淹了三乡五村。如今要修庙赎罪,否则......
住口!慧空突然尖叫,枯瘦的手指攥住林昭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没有偷!我从未偷过什么宝珠!
林昭被他吓了一跳,却见慧空的眼神渐渐涣散,声音也弱了下去:大人明鉴......我若真偷了宝珠,怎会......怎会在这破庙里受苦?他松开手,颓然靠在椅背上,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兰若寺地窖搜......搜个仔细......
林昭望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泛起疑云。高砚说慧空只当卧病,可这老僧的反应太过激烈,倒像是真的被冤枉。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粥碗往前推了推:大师若信我,不妨试试。我昨日通阴阳时,见赤水神祠的香灰里埋着块青玉,是大师的随身之物?
慧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那......那是弟子当年在山中拾的......
大师且安心养病。林昭站起身,旬余之后,若大人还信不过,我陪大师去祠里对质。
慧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离开兰若寺时,林昭回头望了一眼。禅房的窗纸上,慧空的影子晃了晃,像是被风吹动的纸人。他摸了摸怀里的青玉——那是高砚昨日塞给他的,说用来取信老僧——只觉这局棋,越下越糊涂。
旬余后,林昭正在县衙审案,忽闻外面吵吵嚷嚷。王伯慌慌张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兰若寺的慧空大师......他把赤水神祠砸了!
什么?林昭猛地站起,惊堂木地落在案上。
林昭赶到时,赤水神祠已成一堆废墟。断墙下堆着碎砖断瓦,半尊缺了头的神像倒在香案旁,脸上还沾着泥污。慧空站在废墟前,灰布僧衣沾着石灰,手中握着柄铁锤,身后围着二十多个弟子,个个瞪着眼睛,像是刚从梦里惊醒。
慧空!林昭厉声喝道。
慧空转身,脸上已没了病容,目光灼灼如炬:林大人!你要为我作证!他举起铁锤,这神根本不是什么赤水神!他是妖邪!
胡说!林昭上前一步,高砚昨日还在我面前显灵,说你......
高砚?慧空冷笑,不过是妖邪变化的!三年前我在兰若寺后山挖井,挖出颗赤珠,本想供奉佛前,可那珠子夜里放光,扰得僧众不安。我便将它埋在神祠后墙下,想等风头过了再处理。谁料那妖邪竟借此作祟,说我是贼,日日鞭挞我的生魂!
你胡说!林昭想起慧空手臂上的淤痕,那淤痕是妖邪所设的锁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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