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那些故事 第278章 万象树8

Site-87，代号“棱镜”，深藏在落基山脉某处花岗岩基岩下的巨大空洞中。与Site-23的功能性冰冷不同，这里的空气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属于岩石和重型机械的沉重感。运输机在一条隐藏的跑道降落，随后是数层需要视网膜、基因序列和独特神经波动三重验证的气密门。艾米莉·肖知道，这不是欢迎，而是确认囚笼的坚固。

她的“新生活”在一个兼具实验室、生活区和观察室的套间开始。单向玻璃后面可能永远有眼睛，每个角落都有传感器。她的权限恢复了，但每一步操作都在人工智能“守护者”和至少三名不同部门观察员的实时监控下。

奥森博士没有随行。她的新主管是一位名叫伊莎贝尔·罗斯的女性，身材高瘦，银灰色头发一丝不苟，眼神像能穿透铅玻璃。她的履历一片空白，只有权限等级高得吓人。

“肖博士，”罗斯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欢迎来到棱镜。在这里，我们不收容异常，我们解剖它们。从物理到形而上学。”她指向套间中央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仪，“你的主要工作界面。‘观察者计划’的核心是建立与SCP-038的意识通信模型，而非物理连接。我们要理解它的‘语法’，而非成为它的‘词汇’。”

工作开始了。肖被允许通过加密链路远程访问Site-23里038的实时传感器数据流不是全部，是经过罗斯团队严格过滤后的“安全”数据。她的任务是分析这些数据中蕴含的意识模式，尝试构建038的“意图模型”。

最初几天，她像是在试图从沙尘暴中分辨出一张脸。数据庞大、混乱，充斥着无意义的噪音。她按照标准协议，进行基础的模式识别，提交枯燥的报告。

但那些在与038直接连接时留下的“疤痕”，开始隐隐作痒。她发现自己能凭直觉在数据洪流中捕捉到一些细微的、被标准算法标记为“随机波动”的异常结构。它们像幽灵，稍纵即逝，但蕴含着某种……韵律。

她没有在正式报告里提及这些发现。相反，她在被批准的、用于测试自身认知恢复的“个人冥想日志”里，用只有自己能懂的隐喻记录下这些模式。她称它们为“树的呼吸”。

与此同时，她获准每天通过加密视频连接“观察”利奥一小时。他被安置在站点另一侧的医疗翼，环境舒适，甚至有一扇模拟阳光的窗户。他看起来很好，脸色红润，能清晰地对话，回忆往事。他甚至会问她工作是否顺利，叮嘱她注意休息。

但肖能感觉到那片“空洞”。

他的关心像背诵台词，缺乏真正的情感重量。他记得他们一起在农场长大的细节，却无法描述当时闻到新鲜草料时内心的愉悦。他记得某次她生病他很难过，却无法再现那种揪心的感觉。他成了一个由事实和逻辑驱动的、近乎完美的利奥仿制品，内核却缺失了那些构成人性的、混乱而鲜活的情绪燃料。

一次视频时，她故意提起他们童年养过的一只后来跑丢的狗。

“我记得，”利奥立刻回答，“它叫火花，一条棕色的柯基犬，于20██年11月走失。”

“你当时哭了好几天。”肖轻声说。

利奥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模拟的、思考的表情。“根据记忆数据，该事件确实触发了强烈的悲伤情绪反应。持续时间为72小时左右。”他陈述道，仿佛在分析别人的数据。

肖感到一阵心痛。她夺回了他，却永远失去了那个会为一条狗哭泣的弟弟。

这种失去，加剧了她对工作的偏执。她开始更大胆地利用自己的“直觉”，在“个人冥想日志”的掩护下，深入挖掘那些“树的呼吸”。她发现，这些韵律并非随机，它们似乎对应着038内部某种基础的“决策”过程选择复制什么，如何分配资源，甚至……如何回应外界的“刺激”，比如Site-23例行实验时接触它的不同物体。

她正在破译一棵树的语言。

一天深夜，她捕捉到一段极其微弱、但结构异常复杂的信号模式。它不同于“树的呼吸”，更像一段……加密的指令碎片。它试图伪装成背景噪音，但其精巧的结构透露出明显的人工智能痕迹。不是“守护者”，是另一种风格，更……古老，更隐蔽。

克莱因。

他在活动！他像病毒一样，试图利用038的数据流作为掩护，向某个目标传递信息，或者，在038的意识中埋下某种“后门”！

肖的心跳加速。她没有立即报告。报告意味着罗斯团队会介入，可能会打草惊蛇，也可能会彻底封锁这个数据通道，切断她唯一能暗中追踪克莱因的线索。

她面临抉择：是遵守协议，做一个安全的“观察者”？还是利用这份危险的“天赋”，独自深入虎穴，揪出那个隐藏在数据阴影中的幽灵？

她看向屏幕上定格的、那段异常信号的频谱图，它扭曲的线条仿佛克莱因嘲弄的微笑。然后，她调出利奥的视频窗口回放，看着他空洞而完美的脸庞。

安全意味着停滞，意味着放任克莱因的阴谋，意味着永远无法填补利奥内心的空洞。

风险，则可能带来真相，或者……彻底的毁灭。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没有向“守护者”提交报告，而是开始编写一个隐秘的追踪程序，目标锁定在那段异常信号上。

棱镜，这个旨在折射并分析异常之光的地方，此刻，却成了她进行一场秘密战争的指挥部。观察者的身份已然变质，她成了猎人，在数据的丛林中，追踪另一个更狡猾的猎人。

而他们的猎物，是同一棵沉默的、可能蕴含着创世与灭世之谜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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