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万寿圣旨,终于抵达了西北。
它由一队禁军护送,被一个脸色灰败的传旨太监捧着,穿越重重关山,最终被呈入镇北军的心脏——将军府。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白止戈端坐主位,神色沉静,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威压。
军师文士谦、悍将秦刚,以及几位核心副将分坐两侧。
钟叔与陈老军医垂手立在一旁,同样默不作声。
那传旨太监捧着明黄绢帛,指尖抖得厉害。
他尖利的嗓音在发颤,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磕磕绊绊地念完了那些华丽的废话。
最后,是那句最要命的核心。
“……特旨宣召,着镇北将军白止戈,即刻启程,于万寿圣节前赴京觐见,共襄盛举,钦此——”
“钦此”二字落下,在厅中激起一片死寂。
无人跪拜。
无人接旨。
甚至,无人起身。
那卷象征着至高皇权的明黄绢帛,在此时此地,显得无比苍白。
冷汗从太监的额角渗出,他进退两难,最终只能将圣旨搁在白止戈手边的案几上,动作像是丢掉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连一句“咱家告退”都说得含糊,几乎是躬着身子,在几名神情冷漠的亲卫“护送”下,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他要连夜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走慢一步,或许就是人头落地。
这趟要命的差事,京中无人敢接,才轮到他这个没根基的倒霉鬼。
厅门重重关上。
压抑到极点的气氛轰然炸开!
“鸿门宴!这他娘的就是澹台明彻那小子设下的鸿门宴!”
秦刚第一个拍案而起,嗓门炸响,满脸虬髯因愤怒而根根颤栗。
“将军,凭什么听他的?他当年怎么对咱们的?现在看咱们势大了,又想来这套?不去!死也不去!”
另一位副将立刻跟上:“秦将军说得对!京城就是龙潭虎穴!谁知道那皇帝安的什么心?咱们兄弟们的好日子刚开头,不能让将军去冒险!”
但也有一位沉稳的副将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顾虑:“不去?那就是公然抗旨,给了朝廷出兵的口实。我们虽不怕,但终究落人口实。”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许多。
“况且……京里,还有不少老兄弟和家眷……这几年,为了不牵连他们,我们一直不敢联系,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在场所有悍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厅内几人神色皆是一动。
“怕他个鸟!”又一个火爆脾气的将领吼道,“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地盘稳固,可不是三年前了!他有本事,就派兵来打!看老子不把他屎打出来!”
“对!不去!看他能如何!”
“可京里的旧人怎么办?万一皇帝拿他们开刀……”
厅内瞬间吵成一团,几位将领脸红脖子粗,谁也说服不了谁。
愤怒、担忧、顾虑,还有那份对故旧的牵挂,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都静一静!”
军师文士谦提高了声音,一语压下了所有争吵。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冷静清晰:“诸位所言,皆有其理。此行,风险极大。陛下动机叵测,不得不防。”
话锋一转,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但,诸位想过没有?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我们等了三年,却始终不敢行动的机会!”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道:“这三年来,为保全京中故旧,我们断绝了所有联系,只能靠零星难辨真假的消息,去猜京城的局势。朝堂、旧部……我们所知甚少!”
“此次陛下主动相邀,大义名分在我们手上,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回去看一看!”
他的声音沉缓下来,带着岁月的感慨。
“回去看看那些看着我们长大的叔伯,看看那些曾与我们并肩的兄弟。”
“看看他们,是否安好。”
“若他们安好,我们便安心。若他们身陷囹圄……”
文士谦的眼神陡然凌厉。
“以我们今日的实力,难道还不能护他们周全,将他们带出那座牢笼吗?!”
这番话,既是冷静的分析,更是情义的拷问。
厅内,彻底安静了。
将领们脸上的愤懑,被沉思所取代。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主位之上,等待着那个最终的决断。
白止戈的手指,始终在扶手上轻敲,富有节奏。
他看着每一位部下的脸,将他们的愤怒、担忧与牵挂,尽收眼底。
文士谦的话,也说进了他的心里。
他站起身。
那挺拔的身姿,带着一股无需言说的威严与底气,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为之一肃。
“不必再争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瞬间镇住了全场。
“京城,必须去。”
他目光扫过众人:“抗旨不遵,授人以柄,是蠢人做的事。”
他的语气骤然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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