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连日忧思,终是抵不住那蚀骨的疲惫。
他靠在椅中,眉心拧成的死结再也无法舒展,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重量。
林见微便是在这片死寂里,将她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高耸的宫墙之外。
“小六六,看看林家。”
她在意识海中下令。
“收到,VV!”
光影在她的感知中飞速重构,丞相府的轮廓清晰浮现。
三年的光阴冲刷下,这里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佛堂。
檀香的气味比三年前浓郁了数倍,几乎凝成实质。
林夫人跪在蒲团上,那曾足以摧心裂肝的悲恸,已被岁月磨平成了死水般的麻木。
她不再流泪了。
她只是凝视着那尊泥塑金身的佛像,眼神没有焦点,像在无声地质问神佛,又像在进行一场绝望的交易。
为女儿祈福,已是她生命仅剩的惯性动作。
她的身形愈发单薄,衣袍空荡,但那股濒临崩溃的脆弱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风霜反复抽打过后,再无生趣的枯槁坚韧。
她已经很久,没有递牌子求见皇后了。
那道宫墙,似乎真的斩断了一位母亲最后的念想。
书房内,林翰章端坐。
三年的时光在他鬓角落下了更多的白霜,可那双眼睛,却比从前藏得更深。
他不再是那个会为女儿心痛到方寸大乱的父亲。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政客。
一个在惊涛骇浪中,重新死死攥住船舵的老船长。
系统调出的信息冰冷地佐证着这一切:因与将军府的旧怨和皇后“沉疴难愈”,他在朝中的地位一度岌岌可危。
但他学会了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潜行。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低调,却将权柄握得更紧。
皇帝的疏远,反而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这让他得以在暗处庇护那些被排挤的务实官员,悄无声息地维系着一个外人看不见的阵营。
变化最大的是林知行。
那个曾在练武场上,一拳拳愤懑捶打着沙袋的青年,此刻已是甲胄在身,眉眼沉凝如铁。
军中三年的磨砺,没有给他带来显赫的升迁。
却将他所有的躁动与不安,尽数锻造成了内敛的钢铁。
他依然关心着那个被囚禁在深宫高墙内的妹妹。
只是这份关心,不再是挂在嘴边的焦灼。
它化作了深夜枪尖那一声更狠厉的破风。
化作了将每一份军务都处理到滴水不漏的执拗。
他似乎一夜之间就懂了。
唯有自己先成为一座山,才有资格去庇护想庇护的人。
系统026总结道:“林家……稳下来了。林丞相更老辣了,林夫人心态趋于平静,林公子也彻底长成了。”
林见微“看”着这一切,意识中古井无波。
很好。
这家人,没有因为“林见微”的倒下而垮掉。
他们在逆境中,找到了更坚韧的活法。
这比她预想的,要好。
随即,她的“视野”骤然拉高,如鹰隼般俯瞰整个朝堂。
无数画面与数据流汇聚成一张无形的巨网,覆盖了整座京城。
工部都水清吏司,员外郎张允正襟危坐,官服的颜色深了一阶。
他言谈间再无半分迟疑,每一句话都砸在实处。他经手的水利图纸,已在江南化为数郡的千里沃野。
京畿卫戍营,校场之上,另一位将军府旧部正厉声治军。
三军将士令行禁止,刀锋所向,寒光慑人。
御史台,一名新晋御史的奏疏,文笔锋利,逻辑缜密。
看似公允,却在无形中为一名刚被调入吏部要害位置的旧部同僚,扫清了最后的晋升障碍。
户部、礼部、兵部……
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如棋盘上关键节点的官位上,都已悄然换上了她的人。
将军府的势力,非但没有因白止戈的远走和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反而在皇后“病重将死”这重绝佳的迷雾之下,在林见微精准到每一颗棋子的幕后操盘中,如深埋于冻土之下的树根,早已将根系蔓延至整片大地,疯狂汲取着养分。
在这股汹涌的暗流中,王御史的身影,显得格外可笑。
系统捕捉到他在宫道上,远远望见张允,便立刻换上一张热络到扭曲的笑脸,快步上前搭话。
那副恨不得将腰折断的姿态,与几个月前弹劾张允时的义正词严,恍若两人。
张允的回应冷淡而疏离。
王御史也不恼,只是讪讪地笑着,目送对方走远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眼神里只剩下惊疑与算计。
他这条狗,在重新判断这朝堂的风,到底吹向了哪一边。
“VV,”系统026的声音再次响起,“经统计,过去三十六个月,通过我们直接或间接干预,成功完成的官员升迁、关键调任及危机化解事件,共计十七起。将军府核心旧部已有六人晋升四品以上要职,外围可调用人员新增十一人。权力网络已初步构建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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