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龙涎香,甜得发腻,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从床榻上蔓延开的血腥气。
两种味道纠缠在一起,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澹台明彻背对着众人,身形僵硬如铁铸,死死盯着榻上那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女人。
她就像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娇花,下一瞬就要彻底凋零。
从未有过的恐慌,混杂着毁灭一切的暴戾,在他胸膛里疯狂冲撞。
难道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才夺到掌心的人,就要这么眼睁睁地在他面前死去?
不!他不准!
就在这股无力的狂怒即将吞噬他理智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太医队列最末,那个年轻的身影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动作,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有人擦亮了一粒火星。
“你!”
澹台明彻猛地转过身,手臂抬起,手指如利剑般再次指向刚刚退下的沈鹤。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钝刀割过,却裹挟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你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
唰——!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沈鹤身上。
李院正等一众太医的眼里,先是惊疑,随即爆发出死里逃生般的狂热期待。
沈鹤的心跳,在那一刻被攥停了。
袖袍之下,紧握的拳头里,那枚被汗水浸润的纸团,硌得他掌心刺痛。
他知道,这是决定他自己,乃至整个太医院生死存亡的时刻。
这个背弃了白将军,转而攀附高位的女人,塞给他这东西,究竟想做什么?
这是一场他根本不想参与的豪赌。
可现在,他已经被推上了赌桌,筹码,就是他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的厌恶、困惑与恐惧死死压下,上前一步,重新跪倒。
他的头颅深深埋下,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
“回、回陛下……微臣方才为娘娘诊脉时,忽觉那脉象中的一股灼烈之气,似乎……”
“似乎与某本古籍杂谈中记载的一种罕见奇毒,有、有几分吻合……”
“只是……那记载太过荒诞,微臣不敢妄断,故而……”
“说下去!”澹台明彻几步逼到他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那双燃烧着疯狂与希冀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头骨看穿。
“什么古籍?什么毒?!”
沈鹤感到皇帝山一般的压力压在他的脊背上,他稳住声音,用尽全力复述着脑中那段烙印般的信息。
“微臣曾在……在一本名为《异疾录》的残破孤本中,见过零星记载。”
“提及一种名为‘烬殇’的古毒,无人知其源头……”
“中毒之人,脉象与娘娘极为相似,毒发时如烈火焚心,血脉逆行,呕血不止,生机在短时间内急剧衰败……”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这短暂的沉默,让殿内的气氛绷紧到了极致。
“而且什么?!”皇帝的耐心已然告罄。
“而且此毒……此毒极为阴损霸道。”
沈鹤心一横,将那纸条上最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书中明确提及……其毒性……会通过男女同房之礼……过渡传染!”
“什么?!”
澹台明彻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胸口,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尽褪!
传染?
这意味着,在她身上的毒解开之前,他连碰都不能碰她一下!
他最引以为傲的战利品,成了他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殿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太医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震惊与茫然。
沈鹤伏在地上,不敢停顿,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背诵着最后的“剧本”。
“记载还说……此毒解法缥缈难寻,只模糊提及,需数种世间罕有的奇珍药材为引,辅以特殊法门……方有一线生机……”
“但具体是何药材,法门为何,书中……并未详述。”
他话锋一转,终于将话题引向了自己唯一能掌控的方向。
“陛下,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娘娘的心脉,延缓毒性侵蚀,为寻访解药争取时间!微臣或可一试,以百年老参吊住娘娘生机,再辅以冰片、雪莲等至寒之物,暂压其体内灼气,或能……延缓一二!”
李院正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资历,连滚带爬地附和:“陛下,沈太医所言极是!先保住娘娘性命,方为上策啊!”
澹台明彻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年轻的太医。
他伏在那里,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最重要的是,皇后那诡异到无法解释的症状,与这荒诞离奇的“烬殇”之毒,竟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烬殇……”
澹台明彻咀嚼着这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万年寒冰。
他猛地抬头,眼中所有的绝望与颓败,都被一种偏执到极致的疯狂所取代。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他也要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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