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九霄重生 第115章 傲娇少年

板车在张师傅的拼命驱赶下，如同惊弓之鸟，一路疾驰，终于在天色擦黑前，赶回了青鸾宗杂役区。熟悉的、带着污秽和烟火气的空气扑面而来，却让张师傅和阿梨都长长松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安全的巢穴。

张师傅跳下车，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嘟囔着：“总算回来了……这趟差事真是倒了血霉……”他看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云昭和惊魂未定的阿梨，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歇着！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往外说！听见没？惹来麻烦，谁都担待不起！”

“是，张师傅。”云昭低眉顺眼地应道，拉着还有些发抖的阿梨，快步走向丙字院。

回到那间拥挤嘈杂的土坯房，阿梨仿佛脱力般瘫坐在通铺上，小脸依旧没有血色，喃喃道：“太可怕了……那些人……那个小哥哥……”她看向云昭，眼中带着后怕和一丝困惑，“云昭姐姐，你说……他最后跑掉了吗？”

云昭坐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低沉：“不知道。希望吧。”她心中同样不平静。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暗中干预，消耗了她大量心神，更重要的是，留下了未知的风险。那些魔修会不会追查？那个小乞丐，能否真的逃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复盘整个过程。出手时，她极度谨慎，石子来源普通，角度刁钻，刻意制造了多方袭击的假象。当时场面混乱，魔修们的注意力都在小乞丐和可能的“埋伏”上，应该很难锁定她这个看似被吓傻的杂役。最大的破绽，可能就是那第一颗救急的石子，力道稍显突兀。但当时情况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也许……是路过的哪位前辈看不下去，暗中出手了吧。”云昭对阿梨，也是对自己说道，试图将这件事定性为偶然。阿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显然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夜色渐深，杂役们陆续回来，屋内充满了疲惫的喧嚣，没人注意到云昭和阿梨的异常。云昭躺在坚硬的通铺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双桀骜不屈的眼睛，和那惊鸿一瞥中，少年看向她时，那一闪而过的、混合着诧异、审视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神。

他，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清河镇那条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尽头。

萧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左臂骨折处肿得老高，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右手的虎口也被震裂，火辣辣地疼。他浑身如同散了架，仅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耳边，魔修们杂乱的脚步声和怒骂声越来越近。

“妈的！让那小子钻狗洞跑了！”

“追！他受了重伤，跑不远！”

“分头找！一定要宰了他！”

萧砚咬紧牙关，唇边溢出一丝血迹。钻狗洞？简直是奇耻大辱！想他堂堂……竟沦落至此！但此刻，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那个隐蔽的狗洞，是他唯一的生机。

就在他积蓄最后一点力气，准备爬向那个散发着霉味的洞口时，巷子另一头，魔修搜寻的动静似乎引起了附近居民的注意，隐约传来了几声呵斥和犬吠。这短暂的骚动，让逼近的死胡同口的脚步声迟疑了一下。

趁此间隙，萧砚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刚才脱困时的画面。那接连不断、角度刁钻的石子……绝非巧合！是有人暗中相助！会是谁？他当时仓促一瞥，只看到巷口停着一辆破板车，车上似乎是一个吓坏的车夫和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穿着和他差不多破烂，像个……小乞儿？

不对！萧砚猛地想起那个“小乞儿”看向他的眼神！那不是恐惧，不是茫然，而是一种极致的沉静和……洞察？仿佛局外人冷眼旁观着一切。在那混乱血腥的场面下，那样一双眼睛，太过突兀！

难道是她？

这个念头让萧砚心中一震。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乞儿，能有这般手段和心性？可若不是她，当时附近再无他人！那精准打断攻势、制造混乱的石子，需要的不仅是力道，更是对时机、角度精准到可怕的把握！这绝非常人所能为！

“在那边！有动静！”魔修的呼喝声再次逼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砚眼中厉色一闪，不再犹豫，用没受伤的右手扒开洞口的杂物，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狗洞狭窄，布满污秽，他忍着剧痛和恶心，艰难地爬行。身后传来魔修气急败坏的叫骂声，但他们体型高大，显然无法通过这个洞口。

爬出狗洞，是另一条更偏僻、堆满垃圾的小巷。萧砚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残破的身躯，借助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拼命向镇外逃去。他必须尽快离开清河镇，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一路奔逃，失血和剧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但那个“小乞儿”沉静的眼神，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萧砚，自幼天赋异禀，身份尊贵，何曾受过如此大辱，又何曾需要靠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暗中相助才能活命？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窘迫，涌上心头。他一边跑，一边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仿佛是为了驱散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像是某种幼稚的挽回颜面的方式，对着空无一人的夜色，恶狠狠地、带着他特有的傲娇语气，嘟囔道：

“哼！多管闲事！谁要你帮了！本少……我记不住你！”

声音很低，带着喘息和痛楚，消散在夜风里。也不知是说给那个可能存在的“恩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然而，那双异常沉静的眼睛，和那份在绝境中莫名得到的一线生机，却已悄然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夜色中，重伤的少年踉跄着消失在荒野小径的尽头。而青鸾宗杂役区的通铺上，云昭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稀疏的星光。

救下他，是对是错？那个傲气十足、即便濒死也不肯低头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与幽冥殿的恩怨，又会将怎样的风暴引向青鸾宗？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但云昭知道，从石子破局的那一刻起，她已不再是纯粹的旁观者。命运的涟漪，已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