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腊月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味儿越来越浓。
孟家院子里挂满了腌制的野味，灶房里飘出的香气也愈发复杂诱人。
孟礼欢淘来的那些高档海鲜，被王秀娥像宝贝似的收着，准备留着年夜饭和招待贵客时再吃。
这天晌午，孟礼欢正拿着小刨子，给丫蛋打磨一个用木头削的小船模型，院门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响，随即是一个略显急促的喊声：“欢子兄弟！在家不？”
孟礼欢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裹着厚棉大衣、戴着棉帽子的中年男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院，车把上还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
来人正是县城国营饭店的采购部主任，姓赵，算是孟礼欢的老主顾了，秋天没少从他这里收好鱼好虾。
“哎呦！赵主任！啥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屋里请，屋里暖和！”孟礼欢放下手里的活计，热情地迎了上去。这年头，采购员可是实权人物，关系必须处好。
赵主任摘下帽子，露出冻得通红的脑门，嘴里哈着白气，脸上却带着愁容：“唉，别提了欢子兄弟，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碰上难处了，求到你门上来了！”
两人进屋坐下，韩晶晶赶紧倒上热茶。赵主任也顾不上烫，吸溜了一口，这才苦着脸道：“眼看就要过年了，店里接了好几拨预订的年夜饭和春节包桌，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单位。别的菜都好说，就是这鱼…特别是点名要的江里野生的细鳞鱼，这会儿上哪儿淘换去啊？供销社那边早就断货了，跑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细鳞鱼是本地松花江里的一种名贵冷水鱼，肉质细嫩鲜美，几乎没有小刺，是过年餐桌上的上品。但冬天江面封冻，捕捞极其困难，货源非常紧张。
赵主任看着孟礼欢，眼神里带着最后的希望：“兄弟，我知道你路子广，本事大。冬天还能弄到对虾鲍鱼（他可能听说了点风声），这细鳞鱼…你有没有办法？价钱好商量！只要货好，活的最好，冰鲜的也行，价格比平时翻一番都行！”
孟礼欢听了，心里快速盘算起来。细鳞鱼…他确实知道哪儿有。前世他听说过，就在靠山屯下游十几里地的一处江湾，那里水流相对平缓，水深合适，是细鳞鱼冬季聚集越冬的地方。冬天也有人在那里凿冰捕鱼，但收获不稳定。他有信心能搞到，但这天寒地冻的凿冰下网，可不是轻松活儿。
他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面露难色：“赵主任，这腊月寒天的，江面冻得跟铁板似的，凿冰窟窿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那鱼都在冰底下，能不能网上来，网多少，这可都没准啊…”
赵主任一听有门儿，不是直接拒绝，立刻抓住话头：“兄弟！只要你肯出手，肯定有办法！老哥我信你！这样，不管捞上来多少，我都按最高价收！要是能捞上来活的，我再给你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意思是每斤再加三毛钱。这在当时可是极高的溢价了。
孟礼欢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故作犹豫地搓了搓手，最终一咬牙：“成！既然赵主任您信得过俺，又赶上过年急用，这个忙俺帮了！您明天这个时候过来拉货！俺尽量给您弄活的！”
“哎呦！太好了！太好了！欢子兄弟，你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赵主任大喜过望，紧紧握住孟礼欢的手，“那我明天准时来！这可说定了啊！”
送走千恩万谢的赵主任，孟礼欢立刻行动起 来。他先去仓房找出了冬天专用的冰镩（一种专门凿冰的大铁钎）、冰崩子（捞碎冰的工具）、还有那挂精心保养的、网眼大小适合捕细鳞鱼的绝户网（一种长带形的网，能拦截鱼群）。又检查了水衩（连体防水裤）和气筒（万一需要给鱼增氧）。
然后，他出门去找孟礼兵和栓柱。这活儿一个人干不了，需要帮手。
“兵子，栓柱哥，来活儿了！县城赵主任急要细鳞鱼过年，价钱给得高！跟我去江上凿一网！”
两人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冬天闲得骨头痒，有活儿干还有钱赚，求之不得。
“啥时候去？”
“现在就去！赶早不赶晚！”
三人穿上最厚的棉衣，套上水衩，扛着工具，拉着爬犁（雪橇），顶着寒风就往下游江湾赶去。
到达目的地，眼前是一片白茫茫、被积雪覆盖的辽阔江面，像一条凝固的白色巨蟒。寒风毫无遮挡地刮过，吹得人脸上生疼。
“就这儿了！”孟礼欢根据记忆，选定了一处位置。他先是沿着江边走了几步，侧耳倾听冰下的声音，又用脚跺了跺冰面，判断厚度和下面水流情况。
“这冰够厚，得有一尺多，下面水声听着还行，像有鱼。”他判断道。
“兵子，咱俩轮流凿！栓柱哥，你负责清冰渣子！”孟礼欢分配任务。
“好嘞！”
孟礼欢抡起沉重的冰镩，对准冰面，嘿哟一声，猛地砸下！冰屑四溅！咚咚的凿击声在空旷的江面上传出老远。这绝对是个力气活，没几下，孟礼欢额头就冒了汗，热气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霜挂在眉毛上。
凿了十几分钟，冰层才凿穿一个小孔，冰冷的江水涌了上来。孟礼兵接过冰镩继续干，孟礼欢则用冰崩子把碎冰捞出来。两人轮流作业，栓柱在一旁不停清理。
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一个长约一米、宽约半米的冰窟窿终于凿成了！冰冷的江水在窟窿里荡漾，冒着丝丝寒气。
“下网！”孟礼欢喘着粗气，和孟礼兵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长长的渔网的一端系上浮漂和重物，顺着冰窟窿缓缓放入江中。网具很长，需要人在冰面上拖着走，让网在冰下展开，形成一个包围圈。这个过程需要配合默契，对冰下情况的判断要准。
网下好后，剩下的就是等待。三人蹲在冰窟窿旁边，裹紧棉衣，搓着手，踩着脚抵御严寒。时间一点点过去，冰窟窿边缘又开始慢慢结起薄冰。
“欢子，能行吗？这得等多久？”栓柱有些耐不住性子。
“别急，鱼在网里撞，线上有感觉。”孟礼欢沉声道，他的手指始终搭在连接渔网的纲绳上，感受着冰下水下的细微动静。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孟礼欢眼睛猛地一亮：“有动静了！好像进网了！准备起网！”
三人立刻精神大振！抓住纲绳，开始合力往上拉！
水下的分量明显不轻！纲绳绷得紧紧的！
“慢点慢点！稳着点！”孟礼欢指挥着，“别把网扯破了！”
随着渔网缓缓被拖出冰窟窿，冰水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网眼里，开始出现银光闪烁的鱼尾挣扎拍打！
“有了！真有鱼！”
“是细鳞！个头不小！”
当整挂网被完全拖上冰面时，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网里密密麻麻地挂满了还在拼命挣扎的细鳞鱼！每条都有尺把长，身子侧扁，鳞片细密，在冰面上闪烁着耀眼的银光，活力十足！
“快！快装筐！别冻死了！”孟礼欢赶紧招呼。三人手忙脚乱地将鱼从网上摘下来，扔进带来的大水桶和箩筐里。有些鱼特别鲜活，甚至直接在水桶里扑腾跳跃。
这一网的收获远超预期！足足装满了两个大水桶和一大箩筐，估摸着得有百十来斤！
“我的娘诶…这么多！”栓柱看着这么多活蹦乱跳的细鳞鱼，眼睛都直了。
“赵主任得乐疯了！”孟礼兵也兴奋不已。
孟礼欢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知道这处鱼窝子不错，但也没想到一网下去就这么爆护（丰收）。
赶紧收拾好网具，堵上冰窟窿（防止有人畜掉下去），三人拉着沉甸甸的爬犁，满载而归。虽然累得浑身酸疼，冻得鼻涕直流，但心里都热乎乎的。
回到孟家，把鱼分别倒入几个大水缸里，用气筒稍微打点氧，保持鲜活。看着满缸银光闪烁的细鳞鱼，王秀娥和韩晶晶也惊呆了。
第二天，赵主任准时赶来，看到这么多鲜活肥美的细鳞鱼，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哎呀呀！欢子兄弟！你真是神了！太神了！这大冬天的，真弄来这么多活的！可救了我的命了！”
过秤，结账。赵主任果然爽快，不仅按最高价结算，还额外给孟礼欢、孟礼兵和栓柱每人包了一个十块钱的红包当辛苦费。
看着赵主任千恩万谢地拉着鱼离开，孟礼欢捏着手里厚厚一沓钞票，知道这年关的又一笔横财，稳稳落袋了。而这手凿冰捕鱼的绝活，也让他在老主顾心里的分量，变得更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