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比前几日都要明媚几分,透过出租房的窗纱,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白浅站在镜前,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一条简约的米白色连衣裙,款式大方,长度及膝,衬得她气质温婉,又不失青春朝气。她没有过多修饰,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只薄薄施了一层润色的隔离,让肤色看起来更通透健康。
很好。既不会显得过于随意,也不会给人精心打扮过的压迫感。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尊重与得体,符合一个被学妹邀请到家做客的学姐身份。
她拎起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只放了手机、钥匙和一小份准备送给桑稚母亲的伴手礼——一盒包装精致的花茶。礼物不贵重,却显心意。一切细节,她都考虑周全。
根据桑稚发来的地址,她很快找到了那片居民区。楼层不高,环境清幽。站在那扇贴着福字的防盗门前,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门内传来的、属于桑稚的、带着点急切和兴奋的说话声。
她深吸一口气,并非紧张,而是以一种沉浸式的态度,准备进入这个即将展开重要剧情的“场景”。然后,她抬手,轻轻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门内立刻响起桑稚雀跃的回应,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桑稚红扑扑的小脸探了出来,看到白浅的瞬间,眼睛唰地亮了,像是落满了星光。“学姐!你来了!快进来!”她语气里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连忙侧身让开通道,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妈妈在厨房,我哥哥他们……”
她的话音未落。
就在白浅抬步,即将踏入玄关的那一刻。
仿佛是命运的齿轮精准地扣合,玄关内侧,另一道身影也正巧从里间走出,似乎是要离开。两人在狭窄的玄关入口,迎面相遇。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带起的微弱气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滞。
白浅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抬起,撞入了一双深色的眼眸中。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身姿挺拔。他的肤色很白,是那种近乎冷感的白皙,衬得眉眼愈发漆黑,鼻梁高挺,唇形菲薄,组合成一张清俊却带着几分疏离感的脸。
然而,最吸引白浅注意的,是他那双眼睛。
很漂亮的眼型,眼尾微挑,本该是风流的,可眸底却像是蕴着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水,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与淡漠。那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眼神,里面藏了太多东西,厚重得化不开。
此刻,这双深邃的眼眸,正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那里面,有瞬间的怔忪,有一闪而过的惊艳,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猝然击中的震动。他看着她,像是看到了某种超出他日常认知的存在,连呼吸都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
白浅的心湖,也因这直直撞入的目光,泛起了细微的涟漪。尽管早有准备,但真正与这双承载了此界核心“遗憾”的眼睛对视时,一种奇异的宿命感,依旧悄然掠过心头。是他。段嘉许。
她面上却未显露分毫异样。在极短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停顿后,她率先做出了反应。唇角自然地向上弯起一个清浅而友好的弧度,目光平和地迎视着他,既不过分热络,也没有丝毫闪躲。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不低,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润,又有着超乎年龄的从容与稳定,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这瞬间的凝固。
“你好。”她先是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微侧,落在旁边一脸兴奋的桑稚身上,语气变得更加柔和自然,带着一丝了然的确认,“这位……就是嘉许哥吧?常听小桑稚提起你。”
“常听小桑稚提起你。”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段嘉许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混乱的涟漪。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强迫自己从那种莫名的失神状态中挣脱出来。
“常听小桑稚提起你”……多么寻常的一句客套话。从桑延的其他同学、朋友那里,他也偶尔会听到。通常他只会回以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并不往心里去。
可偏偏,从眼前这个女孩口中说出来,配上她那清泉般剔透的目光和自然无比的态度,竟让他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无措。
她知道了他的存在。是通过桑稚的描述。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地有些在意。桑稚会怎么形容他?而她在听到那些描述时,又会怎么想?
这些纷乱的念头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痕迹。他迅速收敛了心神,常年戴在脸上的、那种温和却带着距离感的面具,重新覆上。只是,那面具之下,是否还如往常一般严丝合缝,连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
“你好,”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低沉,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段嘉许。”他报上自己的名字,目光却依旧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单纯地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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