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一片凄艳的橙红。队伍终于抵达了位于旧尘山谷西侧的宫门据点。这是一处依山而建的堡垒,规模不大,但墙体厚重,守卫森严,透着一种边陲之地特有的粗粝与坚固。
经过落鹰涧一役,队伍的气氛明显不同。护卫们看向浅浅的眼神,少了几分最初的审视与疏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意与感激。若非她的预警与那奋不顾身的“一挡”,此行伤亡恐怕远不止于此。
宫尚角将一切安排得雷厉风行。护卫们被带去休整疗伤,缴获的兵器和尸体被迅速清理、查验。他本人则直接带着浅浅,进入了据点内为他常备的、最为宽敞也最为私密的主室。
房间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几张木椅,燃着驱散山谷寒气的炭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和尘土的气息。
“坐下。”宫尚角的命令依旧简洁,不容置疑。他指着屋内唯一那张铺着兽皮的木椅。
浅浅没有逞强,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左臂的伤口经过一路颠簸,疼痛更加剧烈,让她几乎虚脱。她依言坐下,身体微微蜷缩,透着一种强忍痛楚的脆弱。
宫尚角走到桌边,那里早已备好了全新的热水、棉布和药物,甚至比之前金复准备的更加齐全,其中多了一盒散发着奇异清凉气息的碧色药膏,显然是出自徵宫的手笔。
他没有唤医者,也没有让金复进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态度。
他端着一盆清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这个动作,与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冷峻威严的形象格格不入。他沉默地挽起她受伤手臂的衣袖,露出之前他亲手包扎、此刻已被鲜血浸透的绷带。
他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结。当最后一层绷带被揭开,露出那道皮肉翻卷、依旧有些狰狞的伤口时,宫尚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几分。箭簇造成的创伤远比看上去要深,周围的皮肤因毒素和失血呈现出不健康的青白色。
他拿起干净的棉布,蘸湿了温水,开始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擦拭伤口周围干涸的血迹和污渍。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薄茧,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粗糙与轻柔的触感。
浅浅忍不住轻轻颤栗了一下。
宫尚角抬起眸,看了她一眼。烛光下,她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紧抿的唇瓣失去了往日的血色,像风中凋零的花瓣。
“疼?”他问,声音低沉,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浅浅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声音细弱:“有一点……”
她没有故作坚强,也没有夸张呼痛,这种真实的反应,反而更显得楚楚可怜。
宫尚角不再说话,手上的动作却似乎又放轻了几分。他擦拭得极为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温热的水流划过皮肤,带走污秽,也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清洗完毕,他拿起那盒碧色药膏。打开盒盖,一股更加浓郁的清凉药香弥漫开来。他用指腹蘸取了适量药膏,那药膏色泽莹润,触手生凉。
当那冰凉的药膏即将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浅浅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臂。
就在这一刻,宫尚角空着的左手,忽然抬起,不是阻止,而是……轻轻覆上了她紧握成拳、放在膝上的右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完全包裹住她冰冷微颤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
两个字,很轻,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抚平了她身体本能的战栗。
浅浅愕然抬眼,撞入他近在咫尺的眸中。那双总是冰封着算计与审视的深潭,此刻清晰地映着她苍白失措的脸,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审视,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柔和。
他就这样握着她的手,右手食指带着那冰凉的药膏,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她的伤口上。药膏触及伤处,带来一阵刺痛,浅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反握住了他温暖的大手。
宫尚角感觉到她指尖的用力,和她掌心沁出的冷汗,他覆在她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加重,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痛楚过后,便是药膏带来的、弥漫开来的清凉舒适感,极大地缓解了伤处的灼痛。
整个上药的过程,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炭火偶尔噼啪的轻响。他蹲在她面前,低着头,专注的神情近乎虔诚。她坐着,被他握着手,感受着他指尖的轻抚和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安全感包裹了她。
这不再是角宫之主对合作者的审视,也不再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这更像是一种……超越了身份与算计的、纯粹的照拂。
药膏涂抹均匀,宫尚角拿起旁边崭新的、质地柔软的白棉布,开始重新为她包扎。他的动作熟练而稳定,一圈一圈,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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