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强行撕裂后又粗暴糅合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的意识。
白浅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中沉浮。属于青丘女君的神魂过于强大,与这具凡人之躯的融合,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排斥反应。骨骼在哀鸣,经络在抽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我是谁?
青丘……白浅……
是了,她是青丘帝姬,未来的女君。却在渡那九重天神劫的最后一道心魔劫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反噬。劫雷并未将她摧毁,反而撕裂了时空,将她那磅礴的神魂卷入乱流之中。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似乎感应到一道古老而神秘的意念——【情缘天书】被触发了。那是狐族至宝,据说能牵引万界情缘,弥补憾事。所以,她现在是在……
艰难的,她尝试睁开双眼,沉重的眼皮仿佛黏连在一起。几番挣扎,一缕微弱的光线才终于刺破黑暗,映入眼帘。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看到的,是头顶上方素雅的天青色纱帐,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檀香,与她青丘洞府中的花果馨香或是九重天上的缥缈云气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息,沉静、厚重,带着一种属于人间的、烟火气的安宁。
她微微偏头,打量四周。这是一间陈设典雅却丝毫不失华贵的闺房。黄花梨木的梳妆台上,放着菱花铜镜和几个打开的妆奁,里面珠钗玉环,流光溢彩。靠窗的书案上,笔墨纸砚齐备,一卷摊开的书册被镇纸压着,墨迹犹新。
身体的感知在逐渐恢复。她能感觉到身下是柔软丝滑的锦被,身上盖着轻盈温暖的薄衾。这具身体……很年轻,带着少女特有的纤细与柔弱,但也因此,与她强大的神魂格格不入,仿佛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硬塞进了一个孩童的躯壳,处处感到憋闷与不适。
她尝试调动神力,却发现原本浩瀚如海的力量,此刻只剩下溪流般细微的一缕,在经脉中艰涩地流淌。大部分神力似乎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压制,或是为了维系神魂与肉身的融合而陷入了沉眠。
“呵……”她不禁在心底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想她堂堂青丘女君,纵横三界,何曾如此狼狈过。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名穿着淡粉色襦裙、作丫鬟打扮的少女端着一个黑漆木托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一眼看到床上睁开眼睛的白浅,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惊喜。
“姑娘!您终於醒了!”少女几步抢到床前,声音里带着哽咽,“太好了!您都昏睡三天了,可把夫人和家主急坏了!您感觉怎麽样?头还晕吗?伤口还疼不疼?”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白浅静静地看着她,属於这具身体的、零碎的记忆碎片开始涌入脑海。
清河漼氏……百年望族,书香门第,规矩森严。
漼时宜……这是这具身体的名字,是漼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出女郎,自幼被家族精心娇养,性情……似乎有些过於温顺怯懦。
而眼前这个丫鬟,名叫成喜,是自小服侍漼时宜的贴身婢女,忠心耿耿。
三天前,这位漼家女郎在自家後花园的池塘边喂鱼时,不知怎地失足跌落,後脑磕在了湖石上,这才昏迷至今。
失足落水?
白浅微微蹙眉,青丘女君的直觉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漼府深宅,恐怕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她没有立刻回答成喜的问题,而是缓缓坐起身。动作间,依旧能感觉到神魂与肉身未能完全契合带来的那种凝滞感,以及後脑处隐隐传来的钝痛。
“无妨。”她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进水的沙哑,却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属於上位者的平静与威仪,“只是有些口渴。”
成喜被她这不同於往常的、过於沉静的态度和眼神震了一下,一时竟忘了反应。眼前的姑娘,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清丽绝伦的脸,可那双眼睛……那双原本总是含着几分怯意与柔顺的眸子,此刻却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种让她不敢直视的通透与清冷。
“哦……哦!水,对,水!”成喜回过神,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白浅唇边。
白浅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不适。她藉着这个机会,快速梳理着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并尝试感应那将她带到此地的【情缘天书】。
就在她念头触及“情缘”二字的瞬间——
“嗡!”
一声只有她神魂能听到的轻鸣在识海中响起。
紧接着,一道柔和却无比威严的金光自她灵魂深处绽放,瞬间驱散了所有混沌与不适。一卷非帛非纸、彷佛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书册,在她识海中缓缓展开。
书页之上,古老的符文流转,化作她能够理解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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