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本秩 第94章 满江红

六师兄赵光城和八师姐陈清照联袂而来。赵光城送的是一块温润的暖阳宝玉，常年佩戴有温养神魂之效。陈清照则送了一方自己亲手制作的松烟古墨，墨锭上刻着“浩然存心”四个清秀小字。

“愿师弟文思泉涌，武道通明。”陈清照声音清冷，祝福却很真挚。赵光城在一旁补充道：“清照的字和墨，可是千金难求。”陈清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赵存心郑重道谢收下。

傻大个典云储和八卦裘百尺也凑了过来。典云储端着一大坛酒，脸喝得通红，大着舌头：“老赵！周大哥…周大哥手指又动了！华老说…说快了！等周大哥醒了，我们…我们三个一起喝！喝趴下！”裘百尺则拿着玉简，兴奋地记录着宴会上的点点滴滴：“赵哥，你现在是学宫顶流了！帖子热度爆表！快说说，成为亲传啥感觉？还有，墨冰女帝的腿白不白？”

气氛越来越热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赵存心被师兄师姐们轮流敬酒，又被裘百尺、典云储等普通弟子簇拥着，虽然酒量不错，也架不住人多，加上谷梁听月那杯“碧海潮生”的后劲，已然有了七八分醉意，脸颊酡红，眼神却异常明亮，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如同家庭般的温暖与喧闹。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小口啜饮着果酿的八师姐陈清照，缓缓站了起来。她似乎也喝了不少，素来清冷白皙的脸上飞起了两朵动人的红霞，眼神不复平日的沉静，反而带着几分迷离和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激越。

她走到大殿中央，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到她身上。

“今日…吾心甚慰！”陈清照的声音比平时高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不住的文思与酒意在翻涌，“吾门得此麟儿，黑水河畔，存心师弟…壮哉！”

她步履有些微晃，走到一张摆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案前。赵光城立刻上前，体贴地替她铺好上好的宣纸，磨好浓墨。

陈清照提起一支饱蘸浓墨的紫毫笔，手腕悬空，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激荡的豪情全部吸入！醉眼朦胧中，黑水河畔的惊涛骇浪、遮天神月的恐怖威压、赵存心浴血死战不屈咆哮的身影、墨冰女帝踏莲而来的绝世风华…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

下一刻，她手腕猛地落下，笔走龙蛇！动作不再有平日的清雅克制，而是大开大合，充满了狂放不羁的力道！

饱含激情的墨迹在雪白的宣纸上恣意挥洒，一个个铁骨铮铮、力透纸背的字迹跃然而出，伴随着她清越而带着醉意、却愈发铿锵有力的吟诵声，响彻整个集贤殿：

《满江红·贺小十》

莽莽荒原，黄沙裂，狂龙嘶咽。

夜墨沉，星微欲灭，血痕如镌。

稚女怀中生死系，罡风弩下肝胆现！

踏幽冥，神行百变间，一线牵！

月神噬，肝腑煎；天人威，乾坤陷！

斥老贼：鼠辈敢称天？

魑魅魍魉屠戮尽，魇巢魔窟焚作烟！

纵身碎，名姓倒书悬，志不迁！

遮天月，冰莲绽；

王威临，寒狱现。

斥云罗樊笼，规矩难咽！

幸有贤师擎天手，浩然归处身心暖。

见将来，天策扫群邪，乾坤变！

满殿皆寂！

唯有墨香与酒气混合，在空气中浮动。

所有人都被这首即兴而作、却饱含金戈铁马之气、又深蕴儒家风骨的《满江红》所震撼！词中意象宏大磅礴，情感激烈澎湃，既有对黑水河死战的壮烈描绘，对邪魔的切齿痛恨，对帝国政府不公平的抱怨，更有对同袍之义的赞颂，对浩然正气的讴歌，以及对未来无限潜能的豪迈展望！将赵存心的勇烈、儒门的担当，抒发得淋漓尽致！

“好！好一个‘见将来，天策扫群邪，乾坤变’！好一个‘纵身碎，名姓倒书悬，志不迁’！”文院院长孟可第一个抚掌大笑，眼中精光闪烁，满是激赏！

“不错，不错，不愧是中原第一才女！”心院院长荀况难得点头称赞道！

“可！”孔尼丘点头自豪道！

“八妹（师姐）大才！”

“此词当浮三大白！”

“壮哉！快哉！”

短暂的寂静后，雷鸣般的喝彩声、赞叹声轰然爆发！整个集贤殿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顶点！

赵光城看着醉意盎然、却因写下如此壮词而容光焕发的陈清照，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连忙上前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她。

赵存心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这首为他而作的《满江红》，字字句句都敲在他的心坎上，将他黑水河畔的悲壮、不屈，以及如今拜入师门的归属与豪情，尽数道出！

然而，冷静下来后他心头一震，词中的“踏幽冥，神行百变间，一线牵”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帝禁六技中的神行百变，他在山穷水尽跑路之时用了一阵子。莫非是孔尼丘等人发现了？或者只是用词上巧合？

他端起满满一碗酒，走到陈清照面前，深深一躬：“谢八师姐厚赠！此词，存心永志不忘！敬师姐！”仰头一饮而尽！酒水混合着激动的泪水，滚烫地滑落。

陈清照醉眼朦胧地看着他，只是摆了摆手，倚在赵光城身上，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也耗尽了酒意，很快便沉沉睡去，嘴角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赵存心一时也不好分辨这“神行百变”是不是巧合！

宴会在一片激昂与温情中持续到深夜。孔尼丘早已悄然离去，留下弟子们尽情欢庆。

当喧嚣渐渐散去，赵存心带着几分醉意，独自一人走到集贤殿外。夜风微凉，吹拂着他滚烫的脸颊。

他抬头望去，只见浩瀚星河横亘天穹，无数星辰闪烁，如同镶嵌在墨玉盘上的钻石。儒心门庭的灯火在夜色中连绵成片，如同地上的星河，静谧而温暖。

身后，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犹存的殿堂，是同门师兄师姐真挚的情谊。

前方，是深邃的夜空，是未知的道路，是夜侯的仇视，是重整山河的誓言。

他紧了紧身上崭新的青衫，感受着体内缓缓运转、与这方天地浩然正气隐隐共鸣的吞星体，还有怀中那枚冉齐所赠的冰冷“陷阵决”。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归属感充盈心间。

这里，是他的家了吗？

耀凌一的任务，是否可以提前结束了？

夜风吹过，带着远山草木的清新气息。赵存心深吸一口气，望着那无垠的星空和脚下这片属于儒心门庭的温暖灯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坚定而充满希望的弧度。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