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本秩 第240章 大罗宫

范天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石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可惜…实在可惜！青龙寨那数千人马…近半骨干，已被我们暗中渗透、策反…本可成为将来…刺向柴世骄心脏的一柄利刃…”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声音充满了功亏一篑的萧索：

“如今…竟如同我范家庄几百口人命一般……皆化作了…晋地山野间的…一缕冤魂了…”

“只能在等待时机了……”

露台上，茶香依旧，炭火微温。姐弟俩相对无言，只有山风穿过林海，发出低沉的呜咽。这方隔绝尘世的净土，此刻却弥漫着棋局落败后的沉重与血腥气息。柴世骄的狠辣一刀，不仅斩断了青龙寨，也斩断了范家姐弟精心编织的一张大网。

此时的赵存心在他们视角，已经认怂离开晋地，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晋地的天，在柴世骄的血洗嫁祸之后，变得更加晦暗难测。

大罗宫外，香火缭绕，人声鼎沸。善男信女摩肩接踵，各色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烛味、汗味和油炸小吃的混合气息。赵存心混迹其中，如同水滴入海。面对这庞大而嘈杂的道观，他虽有“风息”感知，却也如盲人摸象，难觅范天微所在的幽径入口。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目光投向那位之前在车上就喋喋不休的中年导游。

“小哥！有眼光！有格局！” 那导游一见赵存心走来，绿豆小眼瞬间放光，仿佛看见了行走的钱包。他热情得近乎夸张，唾沫星子随着激动的手势四处飞溅，一只油腻腻的大手重重拍在赵存心肩膀上，力道不小。“找我老刘当导游，您算是找着真佛啦！保管让您这趟值回票价，不，超值！”

老刘拽着赵存心，熟门熟路地挤过人群，来到主殿——三清殿前。殿内供奉着三清祖师法相，庄严肃穆，殿外却是熙熙攘攘，拍照的、磕头的、往功德箱塞钱的，热闹非凡。

“小哥您瞧，这就是咱道家的至高神——三清祖师爷！” 老刘指着殿内，声音拔高，力图压过周围的喧嚣，“您知道为啥天武仙第一境叫‘玉清境’不？”

赵存心耐着性子，配合地问道：“为何？”

“问得好！” 老刘一拍大腿，仿佛遇到了知音，唾沫横飞地开始他的“独家秘闻”：“传说啊！那元始天尊，天赋异禀，根骨奇佳！他是三位里头天赋最高，第一个突破到那个境界的！所以呢，这境界就以他的尊号‘玉清’命名啦！这叫少年天才，懂不？”

他顿了顿，抹了把嘴边的唾沫，继续眉飞色舞：

“后来呢，那太上老君大器晚成，嘿！人家讲究的是厚积薄发，稳扎稳打！虽然起步晚点，但人家基础打得牢啊！一步一个脚印，愣是后来居上，超越了玉清境和上清境，在三人里，是最先登顶那至高无上的‘太清境’！”

老刘摇头晃脑，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高人模样：

“所以啊，这告诉我们啥道理？修炼一途，就跟盖房子一样！根基不稳，楼起得再快也得塌！得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想着一步登天！”

他越说越来劲，仿佛自己就是得道高人：

“咱大罗宫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师叔就曾点化过：‘少年得志者，大话风雷！大器晚成者，小语微逊！’听听！多深的哲理！就是说啊，年轻人别太狂，老成持重才是真本事！”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存心朴素的衣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小哥，看你这打扮…嗯，朴实无华！别灰心！俗话说得好，不死终会出头！这辈子不行，下辈子加把劲！我看好你！”

赵存心被他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哭笑不得，感觉脑仁嗡嗡作响。花钱请导游是来解惑的，不是来听人生鸡汤兼被内涵穷酸的！

“打住！打住！” 赵存心赶紧抬手制止老刘的滔滔不绝，无奈道，“老刘，我花钱是请你讲景点，不是来听你讲人生哲理顺便埋汰我穷的。” 他扯了扯自己干净的素色夹克，心想这也不至于算“穷酸”吧？

“哎哟！小哥！您这话说的！” 老刘绿豆眼一转，非但不恼，反而露出“我懂你”的神秘笑容，压低声音道，“一看您就是有慧根，不信那些虚的！我跟您说，我可是真有门路的！” 他边说，边鬼鬼祟祟地从怀里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一角，露出一个折叠成三角、泛着陈旧光泽的黄纸符包。符包上用朱砂画着繁复扭曲的符文，透着一股廉价的神秘感。

“瞧见没？” 老刘一脸郑重，如同展示稀世珍宝，“这可是宝贝！我城里有个表哥，今年才四十出头，您猜怎么着？四境武师！恐怖如斯！一拳能打死两条狗！当初就是靠我帮他求的这个‘开运平安破障升官发财沐浴健康福星高照诛邪不侵符’！” 他报出一串冗长到离谱的名字。

老刘煞有介事地拿着符包，凑到三清殿门口的大香炉旁，装模作样地在缭绕的香烟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然后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将符包塞向赵存心：

“小哥！咱俩投缘！这符，是我千辛万苦，托了八层关系，才从大罗宫里一位真正隐世不出的老道长手里求来的！沾染了千年道观的灵气！原价九千九，现在给您个友情结缘价——只要999！不到一千块！拿回去贴身佩戴，保您诛邪不侵、财源滚滚、福星当头、百病不侵、早日摆脱贫穷…呃…早日实现人生巅峰！”

赵存心看着那被香火熏得有点发黑的符包，以及老刘那张充满“真诚”期待的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没钱。”

“嘿？！” 老刘脸上的热情瞬间凝固，绿豆眼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和不信。“小哥，你不信我老刘是吧？” 他眼珠滴溜溜乱转，显然没打算放弃。看来得拿出点“真材实料”镇住这个“不识货”的穷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