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本秩 第24章 仙术

山路在浓雾中愈发显得幽深难辨，未经开发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天色将明未明之际，雾气却浓稠得化不开，像一张巨大的白色幔帐，将整座老君山裹得严严实实。沿途遇到的零星夜爬者，很快被体力更胜一筹的两人甩在身后。

完了完了，”典云褚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心沉到了谷底，“这鬼天气，天都快亮了雾反而更大？还能看到个屁的云海啊！白爬了！”

“老典，不着急！人生亦如登山，熬过最深的黑暗，必见最烈的朝阳。”赵存心同样呼吸急促，汗水浸透了冲锋衣的内衬，但他的眼神却穿过浓雾，仿佛看到了山巅之上即将喷薄而出的光芒。他咧嘴一笑，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此刻，虽人在雾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混沌。“实则雾在人间。这浓雾，不过是暂时遮蔽人间的迷障！待那旭日再次东升，必将为我们撕开这重幔！应你我之愿，得见太上仙颜！”

典云褚：“……” 他张了张嘴，最终把一肚子吐槽咽了回去。这家伙…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偏偏还让人反驳不了！

几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后，两人终于顶着满头雾水登上了金顶。山顶平台人影稀疏，不过寥寥数十人。一来，大批武道强者响应征召奔赴沿海前线；二来，预报中的大雾也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唉！我的锅！彻底忘了看天气预报这茬！”典云褚望着眼前翻滚如沸的浓重白雾，懊恼地一拍大腿，满脸沮丧，“这下好了，啥也看不见，白跑一趟！下次再来吧！”

就在这时，赵存心做了一个让所有人侧目的举动！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双手拢在嘴边，朝着那无边无际、仿佛亘古存在的浓雾深处，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

“喂，老君，老君，你在吗！”

洪亮的声音在山巅回荡，穿透浓雾，惊得几只早起的山鸟扑棱棱飞起。平台上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好奇，还有几分“这人有病吧？”的意味。

魁梧的典云褚瞬间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一把拽住赵存心的衣角，压低声音，恨不得把声音塞进对方耳朵里：“祖宗！我的亲祖宗！你小点声！丢人丢到老君山了！万一被哪个熟人拍到发网上…走走走，下次再来，山又不会跑！”

然而赵存心虽然不理他，但心里却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也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可世界上就是存在奇迹！

于是赵存心走到一栏杆边缘做出最后一喊：“终有一日，我赵存心必定踏入天人，登顶太上。”讲完呼出一大口气，赵存心只觉得痛快，然不太过瘾！

紧接着，他胸膛起伏，再次深吸，将心中那如同病树挣扎于泥泞深谷、纵然满身疮痍也要蹒跚爬出、只为触碰一缕春光的倔强与不甘，尽数倾注于一句嘶吼而出的诗句：“病树沧桑泥谷处，蹒出苦烂路~逢~春！”

此句诗词，发泄了赵存心这几日的死生经历。尽管死而复生后，知道敌人背景强大，但是赵存心内心不曾畏惧退缩。哪怕身处泥泞荆棘，被黑暗笼罩，他也要爬出来见一见太阳，尽管遍体鳞伤，尽管奄奄一息！

砰——！

仿佛冥冥之中有伟力回应！就在他最后一个“春”字尾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沛然莫御的罡风毫无征兆地凭空卷起，自九天之上轰然压下！

呼啦啦——！

浓得化不开的雾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扯！厚重的白色帷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退散、消融！

下一刻，一轮磅礴无匹的朝阳，挣脱了最后一丝云雾的束缚，将万丈金光毫无保留地泼洒而下！金色的阳光瞬间有了灼人的温度，驱散了山顶的寒意！

“云海——！是云海出来了——！”

“天啊！神迹！真是神迹啊！”

平台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狂喜！翻滚的云海在朝阳的照耀下，镀上了璀璨的金边，浩瀚无垠，宛若神话中的蓬莱仙境降临人间！

“这么神？”“卧……槽……” 典云褚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猛地扭头，死死盯着身边沐浴在金光中、仿佛自带光环的赵存心，眼神充满了见了鬼般的震撼和探究，上下打量赵存心。“这小子莫非与老君有亲戚关系？”典云褚内心猜忌道。

闭眼享受微风轻抚，云雾穿透脸颊。睁开双眼，呈现在前的是云海之上红艳朝阳。抬眼望去，金顶之上，红日、云海、琼楼玉宇般的山峦，共同构成了一幅震撼绝伦的画卷。江山如画，今夕何夕？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盘膝坐下，贪婪地汲取着这“神迹”带来的天地气运，试图在翻腾的云海中捕捉那一丝缥缈的天人感悟。

赵存心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运加诸己身，他豪情顿生，一个纵身便跃上了观景凉亭那高高的飞檐翘角！盘膝坐下，运转《坐忘术》，心神瞬间沉入那浩瀚云海，与天地灵气交融！

嗡——！

意识仿佛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牵引，瞬间脱离了躯壳，融入那片金光流淌的云海中央。

四周是流动的金与白，寂静无声，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大道纶音。

一个宏大、空灵、仿佛源自天地本身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又似只是云雾翻涌的错觉：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赵存心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如剑，斩钉截铁地回应，声音响彻这片意识空间：

“人上人！”他不想虚伪，重活一世，他就是要登临绝顶，睥睨人间！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是仙人再与他对话，你不回答？那岂不是错失机缘？回答了又不会亏什么！

那声音沉寂片刻，随即，数道截然不同、却同样直指本心的诘问，如同惊雷般接连轰击而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世间苦难如渊，汝…可承其重？”

“撑得住是成长，撑不住则是死亡！”

“侥幸复生，不惧…死而无生？”

“珍此机缘，觅一隅偏安，度此余生…岂非善哉？”

纷乱的念头如同狂潮般冲击着赵存心的心神！是啊，这次是运气好，死而复生。可前路强敌如林，背景滔天，下一次死亡降临，还能有这般好运吗？退缩？找个地方苟且偷安，遇事便低头？还是选择一条充满荆棘、步步杀机的抗争之路？成则登天，败则万劫不复，连名字都成为别人避之不及的忌讳！

两种选择在脑海中激烈交锋。理性在疯狂示警，退一步海阔天空。但骨子里那股不屈的火焰却在咆哮——退一步？只会越想越气，憋屈终生！

这次运气好，死而复生。可继续反抗，万一死亡再临，下次还能有重生的机会吗？是否就此作罢，以后混吃等死做个普通人，每次见到风险就低头躲避？如果选择对抗，那么就得一直对抗，一路上无数风险，直至成功，或者彻底失败。渡过去，就是人上人。渡不过去就是失败者，聊天给人发个“在吗？”人家都怕你借钱。

“老天给了我一副臭脾气，就说明我这人啊，没办法向不公低头，会睡不着觉的。从小不凡的遭遇，便代表我将有不凡的人生！”赵存心选择遵从内心。理性告诉他要低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他内心告诉，退一步只会越想越气。赵存心猛地在这意识云海中“站”了起来！他的意念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这片象征着天道意志的云海苍穹，发出了震彻灵魂的呐喊：

“百炼雄心如铁——！任由天地雕琢——！！！”

他接受命运的剧本！更要用这铁打的意志，去承受天地间最残酷的打磨！是龙是虫，是登天还是沉沦，他赵存心——接了！

轰！

仿佛有无形的枷锁被这声呐喊震碎！翻涌的金色云海骤然向内塌陷、凝聚！

一道由纯粹云雾构成的人形轮廓瞬间显现！紧接着，轮廓飞速变化、拉长…竟化作一头神骏异常的'青牛‘形态！青牛背上，一个同样由云雾勾勒、五官模糊却散发着无尽沧桑与智慧气息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

老者虚影对着赵存心所在的意识方向，似乎露出一个极其模糊却充满赞许的“微笑”。

旋即，老者虚影连同青牛一起，无声崩解！三道纯净无瑕、散发着勃勃生机与大道韵律的’婴儿形态的云雾灵光‘，如同乳燕归巢，瞬间跨越空间，直接没入下方赵存心的本体！

嗡——！

盘坐在亭顶的赵存心浑身剧震！那三道婴儿灵光直接沉入他北冥气海深处，闭眼盘膝端坐于那浩瀚的“北冥黑海”之上，宝相庄严，仿佛在自行吐纳修炼！

“一气化三清？仙术！？人间至高无上的法门？！”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瞬间淹没了赵存心！

他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激动得难以自抑，站在高高的亭顶上，不顾形象地朝着下方人群大喊：

“老典！典云褚！你在哪？！快上来——！！”

“喂！大个子！在上面念诗的小子是你同学？”一个正架着手机直播、试图捕捉云海感悟的中年大叔，被这突如其来的鬼叫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旁边一个躲在角落，把脸埋在墙角的魁梧身影，“这会是在叫你吧？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啊？班主任叫什么名字啊？人家在这里专心悟道，你们他娘跑来这里早读了是吧？啊？啊？！”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典云褚脸上。

“……不！不相干！完全不熟！路人！纯路人！”典云褚感受到周围几十道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聚焦，臊得耳根子都红透了，恨不得当场土遁。自从赵存心跳上亭顶他就开始装死，后来那几声鬼哭狼嚎更是让他想原地爆炸！他一边用手死死挡住怼到鼻尖的直播镜头，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是，大叔你摄像头别对怼着我，都插到我鼻孔了。我真不认识他！”典云褚扒拉着对方摄像头心虚道。

“老典！躲那儿干嘛！快点跟我上亭顶，我在上面搞到好东西了！” 赵存心终于在人堆角落里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典云褚，兴奋地冲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亭子那边拽。

“我…我恐高！真恐高！我就在下面挺好！真的！” 典云褚拼命挣扎，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赵存心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激动地低语：“功法！我在上面悟到一部绝世功法了！”

“什么——念诗能领悟到功法？！” 典云褚如遭雷击，失声惊叫出来，音量之大瞬间盖过了所有窃窃私语！

唰！

整个金顶平台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带着震惊、怀疑、嫉妒、探究…齐刷刷地聚焦在赵存心和典云褚身上！悟到功法了？！念诗念出来的？！

“不信？我示范给你看！学着点！” 赵存心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有点上头，完全无视了周围足以杀人的目光。他再次纵身跃上那高高的亭顶，迎着初升的朝阳和浩瀚翻腾的金色云海，气沉丹田北冥气海，将刚刚获得《一气化三清》时心中涌起的凌云壮志与豪情，尽数灌注于一句响彻云霄、仿佛能引动天地共鸣的古老诗句：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山巅炸响，余音袅袅，直冲九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亭顶的身影，以及他面前翻腾的云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