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丶混沌纪元 第84章 万泽萍踪，妖市迷雾

沧澜江的浩荡水流被远远抛在身后，青玉舟飞行在比之前更加低沉的高度，几乎是贴着下方地貌的起伏而掠行。出了江底遗迹那一番惊心动魄的遭遇，林风驾驭飞舟愈发谨慎，力求将行迹隐匿到极致。

下方的大地，已逐渐由开阔的平原沃野，过渡为一片更加原始、蛮荒的景象。这里便是东域与南荒古域交接的缓冲地带——万泽原的边缘。

顾名思义，万泽原水网沼泽密布，巨大的湖泊如同散落的明珠，连绵的湿地芦苇荡一望无际，其间点缀着瘴气弥漫的丛林和怪石嶙峋的丘陵。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和草木腐烂的独特气息，灵气虽然充沛，却驳杂狂野，远不如人类城池那般温顺易于吸收。

各种奇异的飞禽走兽时而在视野中出现，其形态气息大多凶猛狰狞，与苍澜界腹地的温顺灵兽截然不同。甚至偶尔能感受到一些相当于金丹期、乃至隐隐触及元婴期的强横妖气，从下方沼泽深处或密林之中一闪而过，令人心惊肉跳。

“都打起精神！”林风沉声提醒，神识如同绷紧的弦，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万泽原妖兽横行，异族杂处，且多有天然形成的迷阵毒瘴，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麻烦。”

吴铭手中罗盘指针不时微微颤动，显示出此地混乱的地磁与灵力场：“师兄所言极是。而且此地距离人族疆域已远，巡天阁的秩序之力在此大为削弱，更多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赵莽瞪大了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下方一片突然翻滚起浑浊泥浆的沼泽，嘟囔道：“奶奶的，这鬼地方，感觉水底下随时能蹿出个大家伙来打牙祭！”

柳依依则取出一枚避瘴丹含在口中，又将另一枚递给启：“启公子，此地瘴气蕴含阴毒，虽未必能伤您，但还是预防为好。”启学着样子将丹药含住，一股清凉之意顿时散开，让他觉得有趣，眨了眨眼。

启怀中的五块碎片此刻异常安静，只是持续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共鸣，那幅清晰的星图如同最可靠的罗盘，坚定地指引着东南方向。经历了江底蛟魂记忆的冲击，启似乎沉默了一些，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属于古老岁月的苍茫与思索。他在本能地消化那些破碎而震撼的画面。

按照星图指引和吴铭对地图的研判，他们需要斜穿过万泽原的外围区域，才能抵达通往千岭山脉的路径。这是一段无法绕开的险途。

飞行了约莫大半日，夕阳开始将天地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下方的沼泽水泊反射着粼粼波光，却更显出一种原始的危险美感。

“师兄，前方灵气波动异常驳杂，似乎有大量修士和妖族聚集，还有……市集的气息？”吴铭忽然指着前方一片位于巨大湖泊畔、被朦胧雾气笼罩的区域说道。那里隐约可见一些简易的建筑轮廓和闪烁的灵光，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喧嚣声。

“是‘雾泽妖市’。”林风看了一眼，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万泽原一带最大的黑市交易点，三不管地带，人族修士、妖族、甚至一些躲避仇家的魔修都会在此出现，交易各种来路不明的货物。龙蛇混杂，危险程度极高。”

“我们要绕开吗？”柳依依问道。

林风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妖市虽然危险，但也是信息汇聚之地。我们对此地情况了解太少，或许能在此打探到一些关于前方路径、乃至……关于星陨阁或‘陨星山墟’的消息。小心一些，速战速决。”

青玉舟在远离妖市数里之外的一处隐蔽丘陵后降落。林风让吴铭和赵莽留下看守飞舟并作为接应，自己则与柳依依带着启，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收敛气息，向着那片雾气笼罩的湖畔市集步行而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此地的混乱与喧嚣。

所谓的“市集”，根本没有整齐的街道和店铺，更多的是随意支起的帐篷、摆放着地摊的破旧毡布、甚至直接以兽皮铺地就叫卖。往来“行人”更是千奇百怪：有衣着光鲜但眼神闪烁的人族修士；有身材魁梧、保留着部分兽特征、气息凶悍的妖族；有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散发出阴冷气息的疑是魔修；还有一些奇形怪状、难以分辨种族的异类。

交易的东西也光怪陆离：散发着血腥味的妖兽材料、灵气盎然的灵草（不少还带着新鲜的泥土）、锈迹斑斑的古兵器、甚至是封印着挣扎妖魂的法器、以及一些用途不明但散发着诡异波动的矿石和物品。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偶尔的争执怒骂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血腥、香料和淡淡瘴气的混合怪味。

启被这从未见过的热闹景象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和五花八门的货物。他的目光尤其在一些蕴含特殊能量波动的物品上停留。

林风和柳依依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神识高度警惕，注意着周围任何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这里，暴露财富或弱点，下一秒就可能被拖入阴暗的角落。

他们在一个售卖杂货的地摊前停下，林风随意拿起一块看似普通的矿石，用沙哑的声音与摊主——一个獐头鼠目、有着一双黄色竖瞳的妖族讨价还价，实则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前往千岭山脉路径的近况，以及是否听说过“陨星山墟”这个名字。

那妖族摊主精明得很，口风很紧，只说了些路径艰难、最近不太平、有陌生势力在沼泽深处活动等模糊信息，对“陨星山墟”则表示从未听闻。

就在林风准备放弃，去别处试试时，旁边一个一直蹲在角落里、浑身裹在破烂黑袍里、面前只摆着几块干枯怪异草药的小摊主，忽然用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开口了：

“你们……想去送死？”

林风心中一凛，转头看向那人。黑袍罩住了他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双浑浊不堪、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睛，和一只干枯如鸡爪、指甲漆黑的手。

“阁下何出此言？”林风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黑袍人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千岭山脉……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呐……好多像你们这样的生面孔，往那边钻……然后，就再也没出来……嗬嗬……山吃人，不吐骨头……”

“哦？都有哪些生面孔？”林风追问。

“穿星袍的……戴鬼面的……还有……嘿嘿……说不清道不明的……”黑袍人话语颠三倒四，眼神飘忽，“劝你们……回头是岸……那地方……被诅咒了……特别是……‘陨星’之名重现之后……”

他终于提到了“陨星”二字！

林风和柳依依精神一振！柳依依悄悄将几块灵石放在他的摊位上。

黑袍人一把抓过灵石，塞进怀里，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鬼魅私语：“雾泽最深处的‘黑水潭’……最近几个月，老是发出怪光……还有奇怪的动静……以前从没有过……有人说，看到有‘星星’掉进那潭里去了……也有人说，潭底连着幽冥……嘿嘿……反正啊，打听‘陨星’的，最后都往那儿去了……”

黑水潭？星星？ 这与陨星山墟有何关联？还是故布疑阵？

就在林风思索间，那黑袍人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浑身剧烈一颤，猛地低下头，用破袍子把自己裹得更紧，缩回角落，无论再问什么，都只是瑟瑟发抖，一言不发了。

林风心知有异，立刻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不远处，几个穿着统一深蓝色劲装、胸前绣着一轮弯月照大江图案的修士，正神色冷峻地巡视着市集。他们所过之处，喧闹声都会不自觉低下去几分，显然颇有威势。

“是‘澜月宗’的人。”柳依依低声提醒，“万泽原周边最大的宗门之一，据说有元婴后期老祖坐镇，行事霸道，这雾泽妖市也在他们的势力影响范围内。”

那几个澜月宗修士目光锐利地扫过市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并未特别注意林风他们这边。

林风心中稍安，正准备带着启和柳依依离开这是非之地。

突然，启在一个售卖各种亮晶晶矿石和古怪骨器的摊贩前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被摊位上的一块约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点缀着无数银色光点、如同将一片微缩星空封印其中的奇异矿石牢牢吸引。

那矿石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却让启怀中的五块碎片，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特的“渴望”情绪！这种感觉，不同于之前的共鸣与指引，更像是一种……饥饿感？

“这个，”启指着那块黑色星空矿石，抬头看向摊主——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壮汉，“我要。”

他的声音清脆平静，在这相对安静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那独眼壮汉一愣，看到启如此年轻（虽然戴着兜帽看不清全貌，但能感觉出年纪不大），又感知到他身边林风和柳依依刻意收敛后依旧不凡的气息，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咧嘴笑道：“小道友好眼力！这可是‘星辰泪’，极西之地陨星坑深处的特产，蕴含星辰本源之力！看你有缘，一口价，五百上品灵石！”

五百上品灵石！这简直是抢劫！这块矿石虽然奇异，但能量波动微弱，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林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启却似乎根本对价格没概念，只是觉得这东西对他很重要，点了点头，就要从怀里掏东西（他习惯性地以为想要什么直接用东西换）。

柳依依连忙拉住他，对那独眼壮汉冷声道：“老板，做生意要实在，这‘星辰泪’虽少见，但也不值这个数。五十上品灵石，卖不卖？”

“五十？仙子您开玩笑呢！”独眼壮汉把眼一瞪，“少于四百八，不卖！”

就在这时，那几个巡视的澜月宗修士被这边的讨价还价声吸引，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倨傲的年轻男子，修为在金丹中期，他目光扫过摊位上的星辰泪，又扫过林风三人，特别是在感知到柳依依刻意收敛后依旧不俗的灵韵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吵什么？”年轻男子冷声开口，“雾泽妖市的规矩，买卖自愿，但不得喧哗滋事。”他看似主持公道，目光却落在柳依依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贪婪。

独眼壮汉见到澜月宗的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嘴脸：“刘执事您来得正好！这几位客人看上了小的这块传家宝‘星辰泪’，却只想出五十上品灵石，这不是明抢吗？”

那刘执事闻言，看向柳依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位仙子面生得很啊。此物既然是老板的传家宝，五百灵石倒也不算离谱。若是仙子手头不便，我澜月宗倒是可以做个中间人，或许……还能请仙子到宗内做客，细细商议？”话语中的轻薄与意图不言而喻。

柳依依脸色一沉，美眸中闪过寒意。

林风踏前一步，将柳依依和启挡在身后，元婴期的威压稍稍释放出一丝，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劳费心。此物我们不要了。”

那一丝元婴威压，让刘执事脸色骤变，倨傲之色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和忌惮。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灰袍人竟是元婴修士！其身后的澜月宗弟子也瞬间紧张起来，手按上了法器。

独眼壮汉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元婴修士，在这雾泽妖市，已是顶尖的存在，绝非他一个散修摊贩和澜月宗几个普通执事弟子能招惹的。

场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然而，就在这紧张关头。

启却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周围的暗流汹涌，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块“星辰泪”上。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林风说不要了，但他能感觉到碎片传来的那种清晰的“渴望”。

于是，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绕过林风，直接走到摊位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那块星辰泪矿石之上。

没有运转灵力，没有施展任何术法。

就在他指尖接触矿石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块黑色星空矿石猛地爆发出璀璨无比的银色光芒！其内部那无数银色光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真正的星辰般旋转流淌！一股精纯至极、却又霸道无比的星辰之力波动轰然扩散开来！

紧接着，更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启怀中的五块碎片（四金属一鳞片）似乎被这星辰之力彻底激活，自主散发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芒，一股无形的、至高无上的吸力自启的指尖产生！

那块价值“五百上品灵石”的星辰泪矿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风化、最终“噗”一声，彻底化为了一撮毫无灵气的灰色粉末，从启的指尖簌簌滑落！

其中蕴含的所有星辰本源之力，竟在刹那间，被启体内的碎片……吞噬一空！

“呃……”启满足地、下意识地打了个小小的嗝，仿佛吃了一顿美餐。怀中的碎片光芒内敛，传递出心满意足的愉悦情绪。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角落，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摊粉末，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启。

徒手……点碎灵石矿？不！是吞噬！彻底吸收！ 这……这是什么怪物？！

那独眼壮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指着启，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执事和澜月宗弟子更是如同见了鬼，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启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林风和柳依依也是头皮发麻，心中叫苦不迭。启公子这……又搞出大动静了！

启却眨了眨眼，看着空空如也的摊位，又看了看那独眼壮汉，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这个，赔你。”

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枚之前剩下的、散发着浓郁生机和淡淡清香的——上品灵桃核（青岚宗特产）。这东西对修士温养神魂略有裨益，但价值……顶多几块中品灵石。

用一枚桃核，赔人家“传家宝”？

那独眼壮汉看着那枚桃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刘执事等人也是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想怒又不敢怒。

林风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启，对柳依依低喝一声：“走！”

三人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迅速融入市集的雾气和人流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一群目瞪口呆、风中凌乱的摊主和澜月宗修士。

过了好半晌，那刘执事才脸色阴沉地回过神来，看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惊惧未消，却更多了一丝狠厉和贪婪。

“立刻上报宗门！雾泽妖市出现不明元婴修士，携一诡异少年，身怀吞噬星辰之力异宝！疑与近期黑水潭异动有关！请求增援，严密监控！”

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天大的功劳，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而此刻，林风三人早已远离妖市，与吴铭赵莽汇合，驾驭青玉舟，借着暮色，全速向着万泽原深处，向着那处更加凶险莫测的“黑水潭”方向驶去。

麻烦的漩涡，已悄然掀起。

第8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