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丶混沌纪元 第9章 懵懂问因，执事难解

启那笨拙的抱拳姿势，配上他那完美无瑕却空洞懵懂的面容，以及那一声毫无情绪起伏、只是单纯模仿发音的“为什么”，构成了一幅极其诡异荒诞的画面。

广场之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三位执事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与不解。刘云执事眉头紧锁，再次仔细打量启。此子容貌气质绝非凡俗，肉身更似蕴藏恐怖伟力，但言行举止却如同初生婴孩，不谙世事，甚至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成问题。

“为什么？”他到底在问什么？是问我们为何包围他？还是问别的？亦或……这只是他无意识的呓语？

刘云执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种种猜测，尝试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沟通：“道友，你可是误入此地？是否需要帮助？”他尽量放缓语速，甚至配合着简单的手势，指向周围的建筑和天空，示意“此地”、“外来”。

启的目光跟随着刘云执事的手势移动，看了看周围的楼阁，又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那些景象再次涌入他的感知，但他依旧无法理解“青岚宗”、“误入”、“帮助”这些概念。

他只是觉得，这个“东西”发出的波动，比之前那些弱小“东西”的更复杂一些，指向性也更明确一些。他似乎能模糊感觉到对方试图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但信息的内容如同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无法拼凑出意义。

他再次眨了眨纯净的眼睛，看着刘云执事，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痕迹，然后又指了指脚下的青石板，最后再次看向刘云，发出了那个简单的波动：

“……这里？”

他的意思是：我从那里，到了这里？为什么？

这一次，他的意念传递比之前清晰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至少将“位置变化”这个核心疑问表达了出来。

刘云执事身为金丹修士，灵觉敏锐，隐隐捕捉到了这丝意念，顿时心中一动！

空间波动？难道此子是通过某种远距离传送意外落到此地的？是了！方才那异常微弱的空间波动痕迹！若是如此，他这般懵懂状态，以及强大的肉身，或许就说得通了！定是传送出了岔子，损伤了神魂灵智，只留下了本能和强横体魄！

许多关于古传送阵事故、大能闭关走火入魔变得痴傻的传说瞬间涌入刘云的脑海。他自觉找到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紧绷的心神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一些。

若只是意外传送至此，而非刻意闯入寻衅，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毕竟一个痴傻的、但实力莫测的高手，与其交恶，不如结个善缘。

刘云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甚至露出一丝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原来道友是遭遇了意外，传送至此。此地乃是南域沧澜江下游，青岚山，我青岚宗的外门演武广场。道友放心，我青岚宗乃名门正派，绝不会趁人之危。不知道友可还记得来自何方？宗门名号？或是家族姓氏？我等或许可助道友联系亲友。”

他一边说，一边对身旁那位女执事使了个眼色。女执事会意，悄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宽大的青色备用道袍，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引起误会地递向启，柔声道：“道友先披上这件衣服吧，山中风大。”

她的动作很慢，眼神示意着道袍，又指了指启**的身体。

启的目光被那件递过来的青色道袍吸引。这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材质奇异（布料），有袖子，有开口，颜色单一。他好奇地看着，没有立刻去接。

他又听到刘云说了一长串复杂的波动，其中似乎夹杂着“地方”、“名字”、“帮助”等重复的碎片，但他依旧无法理解。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从道袍上移开，落在了周围那些依旧保持着警惕、手持兵器、身上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弟子身上。那些兵器的金属光泽，那些能量波动的起伏，似乎比那件道袍和复杂的话语更有趣。

他忽然伸出手指，指向一名弟子手中紧握的、闪烁着淡金色灵光的长剑，再次发出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它亮着？）

接着，不等众人反应，他又指向另一名弟子体内运转的、引起周围灵气轻微涟漪的真气：

“……为什么？”（为什么能量在动？）

然后，是远处树上鸣叫的一只翠羽小鸟：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发出这种波动？）

再然后，是高悬于天空的太阳：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发光发热？）

……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指向广场上一切他感到新奇不解的事物。声音依旧平淡空洞，但那双纯净眼眸中的好奇之色却渐渐浓了一丝。他仿佛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婴儿，对一切都充满了最原始的探究欲。

然而，他这突如其来的、连珠炮似的“为什么”，却让刚刚觉得找到合理解释的刘云执事和众弟子再次懵了！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是刚才还在问传送的事情吗？怎么转眼就开始问起长剑、真气、小鸟、太阳了？！

而且问的都是些什么问题？！为什么亮？为什么动？为什么叫？为什么发光？

这根本不是失忆或者神魂受损那么简单了吧？！这根本就是……完全没有常识！如同一张白纸！

刘云执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隐隐有冷汗渗出。他发现自己可能完全想错了。此子的状态，恐怕比他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诡异！

那名女执事递出道袍的手也僵在了半空，递出去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表情尴尬无比。

众弟子更是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他……他到底怎么回事？” “连为什么发光发热都不知道？难道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远古秘境里跑出来的野人？” “可野人有这么……这么好看的皮囊和这么恐怖的肉身吗？” “我看不像野人，倒像是个……刚化形、灵智未开的天地精怪！” “精怪？哪有精怪身上一丝妖气都没有，反而让人感觉深不可测的？”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刘云执事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启那些看似简单、实则触及世界本质的“为什么”。难道要跟他解释炼器原理、修炼功法、生物习性、星辰运行吗？

就在刘云执事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何事喧哗？！”

一道苍老却蕴含着威严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自远处一座山峰遥遥传来。

声音未落，一道青虹已然破空而至，速度远超之前的执事们，轻飘飘落在广场中央，显露出一位身穿深青色长老服饰、面容清癯、目光开阖间自有精光流露的老者。

老者甫一落地，强大而凝实的灵压便如水银泻地般笼罩全场，令所有弟子心神一凛，纷纷躬身行礼：“参见孙长老！”

来人正是青岚宗外门首席长老，孙长青【战力值：元婴初期】！

孙长老目光一扫，瞬间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在启那赤身**、完美无瑕却又眼神空洞的身躯上停留了片刻，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以他元婴期的修为和见识，竟也完全看不透这少年的深浅！只觉得对方体内仿佛蕴藏着一片浩瀚星空，深不可测，又似一片虚无，空空如也。这种矛盾的感觉极其诡异。

“刘云，怎么回事？”孙长老沉声问道，声音自带威严。

刘云执事如蒙大赦，连忙上前，恭敬地将事情经过以及启那诡异的言行详细禀报了一遍，不敢有丝毫遗漏。

孙长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尤其是听到启反震伤筑基弟子、神识无法探查、以及那连珠炮似的“为什么”时，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活了几百年，见过的奇人异事无数，却也从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少年。

他缓缓走到启面前数丈处停下，并未靠得太近，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地审视着启。他尝试着释放出一丝元婴期的神念，如同最轻柔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启，试图进行更深层次的探查。

然而，他的神念在接触到启身体表面尺许距离时，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不！那甚至不是壁垒，而是一种绝对的“无”！他的神念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深入其体内了！

孙长老心中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缓缓收回了神念。

此子……果然古怪至极！其肉身或者说存在本身，似乎天然排斥一切外界探查！这绝非寻常功法或法宝能做到的！

就在孙长老暗自惊疑之际，启的目光也落在了这位新来的、波动更加强大的“东西”（孙长老）身上。

他感觉到刚才有一股稍微强韧一点的“丝线”（神念）试图触碰他，但被他身体本能地排斥开了。他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个新“东西”的波动很有趣，比之前那些都要强，而且更加凝练。

他再次抬起手指，指向孙长老，习惯性地、带着一丝探究地发出那个简单的波动：

“……为什么？”

孙长老：“……”

饶是孙长老见多识广，心境修为深厚，也被这没头没脑、指向自己的“为什么”问得愣了一下。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这里？为什么我长这样？还是为什么我有这样的修为？

他看着启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却又空洞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忽然明白了刘云之前的窘迫。

此子，恐怕真的并非伪装，其心智似乎停留在一种极其原始的状态，对外界只有最基本的好奇和模仿，而无任何常识和认知！

孙长老沉吟片刻，没有回答启的问题，反而尝试着用另一种方式问道：“少年人，你可能听懂老夫说话？可知自己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中蕴含了一丝元婴修士特有的镇魂安神之力，试图安抚对方可能存在的混乱心神，同时更清晰地传递意念。

启接收到了这带着安抚力量的波动，似乎觉得比较舒服，那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偏着头，努力理解着“从何而来”这几个字。

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没有指向具体物体，而是有些茫然地、指向了天空，指向那无尽高远的、蔚蓝色的苍穹深处。他的意念中，传递出的不再是“为什么”，而是一个模糊的、带着些许依恋和困惑的意象：

“……家？”

那个地方，有温暖的紫气，有无尽的空旷，有……一块硬硬的、凉凉的碎片。

虽然那里很安静，很孤独，但那里是他醒来的地方。

孙长老顺着启所指的方向看向天空，又感受到那模糊的意念，心中猛地一震！

家？在天上？莫非……此子来自上界？或是某个依附于主世界的秘境小天地？因意外流落至此？

这个猜测，让孙长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若真如此，此子的来历恐怕大到惊天！其身上的种种诡异之处，或许就有了解释！

他看向启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复杂，惊疑、忌惮、好奇，甚至还有一丝……火热？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