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这个走阴人 第305章 定策

王复生听到首辅点名，心脏一跳，知道躲不过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向前一步，先规规矩矩地朝着首辅的方向鞠了一躬，声音带着点紧绷：“首辅好。”

随即，他又转向在场的其他领导，同样恭敬地鞠了一躬：“各位领导好。我叫王复生，是林氏集团的综合部部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晚辈见长辈的谦逊模样。

市委书记荣书记闻言，脸上露出恍然和恰到好处的欣赏，点头道：“原来你就是王复生同志啊！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了，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这话听着是夸奖，实则也点明了他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状态。

市长也立刻笑着接话，气氛拿捏得十分热络：“是啊！我和荣书记看到接待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还私下琢磨，这是从哪里来的青年俊杰？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哈哈哈……” 笑声爽朗，既表达了关注，也巧妙地将之前的“不识”转化为一种亲切的调侃。

尚副省长虽然完全不认识王复生，但看到首辅亲自点他的名，此刻书记市长又都是这个态度，他自然也面带温和的微笑，跟着点头，目光中带着审视与鼓励。一时间，满屋子的大人物都对王复生报以“慈和”的目光，仿佛他是哪个备受关爱的自家子侄。这其乐融融的氛围，根源自然都在首辅那里。

这时，常务副市长孟怀瑾笑着开口了，他语气熟稔，带着点像是要为王复生“扬名”的意味：“各位领导，你们可别小看了这位年轻人。前段时间在咱们琴岛传得沸沸扬扬、轰动一时的‘王府宴’，就是他的手笔！那排场、那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操办起来的。论起来，咱们眼前这位小王同志，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富豪呢！”

他这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在场领导们的目光瞬间又变了。刚才的“慈和”里，立刻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惊讶、探究、重新评估，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财富”本身及其背后能量的本能关注。王复生感觉自己像博物馆里的展品，被无数道x光般的目光来回扫描，浑身的不自在瞬间飙升。

他心里顿时对孟怀瑾“怨念”丛生：“好你个老孟！上次在我家吃得满嘴流油，喝得红光满面，临走时礼物也拿了，转头就把我架在火上烤！你这是帮我还是坑我啊！”

王复生的那点家底和过往，首辅早已通过国处长的汇报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等众人都表达完“关怀”之后，才微笑着，用带着长辈关怀的语气解围道：“小同志，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你们齐鲁省不是有句老话嘛，‘站客难伺候’。你再这么站着，我们这些坐着的，心里可不踏实了。”

这句带着乡土气息的调侃，瞬间缓和了有些微妙的的气氛，引得众人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笑声中，王副主任立刻心领神会地起身，引着王复生走向沙发区。他指引的位置，是主位沙发圈最末尾的一个单人沙发。虽然是末座，但意义已然不同——这表示他被纳入了此次非正式会谈的“核心圈”，是拥有“座位”的人，其象征性的地位，甚至比坐在后排软椅上的高秘书、王副主任等人还要靠前一些。

王复生依言坐下，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沙发边，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正式开始。

等电视台的记者拍完了所需的镜头，心满意足地收拾器材，有序地退出了休息室。王复生心里琢磨，今天晚上本地的新闻联播里，自己的脸估计要一闪而过了，能有一秒半秒的镜头，混在各位大领导的身影里，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

随着最后一名无关人员离开，服务人员轻轻地将厚重的房门关上，“咔哒”一声轻响，仿佛一个明确的信号。休息室内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从刚才略带表演性质的公开场合，转入了一种真正核心、机密且务实的内部会议状态。

在座的各位领导，从尚副省长到荣书记、市长，再到孟怀瑾副市长，都不约而同地调整了坐姿，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变得更为专注。秘书们无声地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或将录音笔放置在更顺手的位置，连呼吸都似乎放轻了些。所有人都明白，关乎实质利益和未来走向的“正戏”，此刻才真正拉开帷幕。

首辅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光沉稳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这次来琴岛调研，其实有两层目的。”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是来看一看琴岛实体工业的现状，特别是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到底走到了哪一步，遇到了哪些真问题、硬骨头。”

他微微停顿，语气变得凝重了些：“当前的全球经济形势，下行压力增大，外部环境趋紧，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的风险依然存在。这些情况，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在各自的工作中都有切身的体会。各种报表上的数字是一个方面，但经济是有温度的，企业的感受是最真实的。我这次沉下身子，深入第一线，就是想抛开那些层层过滤的信息，听到真话，摸到实情，拿到最准确的一手数据，为我们下一步的精准施策找到依据。”

他侧头看向高秘书，像是确认行程：“我记得下午的安排里，有一个去山海工业园实地调研，是不是？”

高秘书立刻微微欠身，在他耳边低声而清晰地回答：“是的，安排了一个小时的参观和现场交流。”

首辅点了点头，继续就宏观的经济状况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分析，他谈到了产业结构调整的阵痛，谈到了创新驱动的重要性，也谈到了稳定市场预期、激发民间投资活力的迫切性。他指出了当前面临的内外部挑战，如传统动能减弱、国际竞争加剧等，但也强调了我国经济韧性强、潜力大的基本盘没有变。

最后，他总结道：“眼下这种局面，当然不是我们乐于见到的。那么，怎么办？如何破局？”他伸出两根手指，“我认为，出路主要有两条：一是坚定不移地增加对高科技、硬科技的投入，力争在关键领域实现突破，把竞争的主动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这第二嘛，就是要积极寻找、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不能总在老路上打转，要开辟新赛道，挖掘新潜力。”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员，都纷纷郑重地点头表示赞同。这是国家层面的战略方向，也是地方发展的必然要求。

首辅见状，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语气也带上了一点轻松的调侃：“这第一个办法，虽然投入大、周期长，但路径是清晰的，方向是明确的。可这第二个办法，‘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哪里？它可不是藏在柜子里的娃娃，你用块糖就能把它哄出来。”

这生动又带着几分无奈的比喻，引得在场众人发出了有节制的笑声。大家都觉得这个比喻十分形象，道出了寻找新动能的不易，但在首辅面前，又不敢笑得过于放肆。

笑声稍歇，首辅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希冀，他缓缓说道：

“所以，我们不能坐等，必须主动去寻找，去探索。而值得庆幸的是……”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从王复生身上掠过，然后环视全场，“经过前期的努力和机缘，我们似乎……已经为你们琴岛，找到了一个可能极具潜力的新增长点。”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尚副省长、荣书记、市长等人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更加前倾，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急切的好奇与期待。他们知道，首辅亲自点出的“增长点”，绝非等闲。而坐在末座的王复生，心脏则是一缩，他知道，话题终于要引到自己身上了。

当首辅那句“为琴岛找到了一个新增长点”的话音落下，整个休息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首辅身上，充满了急切的好奇与巨大的期待，等待着那个足以改变一地经济格局的答案揭晓。

然而，开口的并非首辅本人。只见坐在稍后位置的王副主任，在得到首辅一个几不可查的颔首示意后，面带沉稳的微笑，从容地站了起来。

“关于这个具体项目的情况，就由我来向各位同志做个简要汇报吧。”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王复生心里明白，按常理，这种级别的项目宣布，不需要王副主任亲自出面。他作为政务院办公厅副主任，位高权重，但通常居于幕后，从不在此类场合担任主要发言人。但王复生更清楚，王副主任即将出任那个新成立的、至关重要的精炼集团的董事长。此刻他的出面，不仅仅是为了宣布项目，更是为他未来的新角色、新舞台，进行一次权威的“预亮相”，是在为将来主导这个庞大项目奠定基础。

王副主任环视一周，目光沉稳地扫过尚副省长、荣书记、市长等地方大员，语气正式而清晰：

“根据国家战略部署，以及近期在关键矿产资源领域取得的重大突破——相关消息将于一周后由权威部门正式对外公布——中枢经过审慎研究，决定成立‘国家精炼集团’，负责对此类战略性资源进行统一规划、开发和精炼。”

他略微停顿，让这个重磅信息被充分消化，然后抛出了更具体的安排：

“该集团成立后的首个核心项目，即首座高标准、现代化的大型精炼工厂，经过多方论证和慎重选址，已确定落地于我们琴岛市。”

说到关键处，他语速平稳，吐字清晰：

“该项目初步规划总投资，约为一百二十亿元人民币。投资构成上，将采取国家资本、地方资本与社会资本相结合的模式。具体而言，中枢财政及国资平台出资占股60%，确保国家战略主导权；要求琴岛市及齐鲁省层面，共同出资占股20%，深度绑定地方利益，形成发展合力；其余20%的股权，将面向市场，择优引入具备实力的战略投资者。”

最后，他并没有使用“投资回报率很高”这样直白且带有商业推销意味的词语，而是用一种更符合其身份、更具分量的方式，点明了项目的巨大价值与地方将面临的考验。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地方主官：

“同志们，这是一个承载着国家战略期望的项目，其技术含量、质量要求和管理标准，都将是国内顶尖、国际一流的。它所带来的，绝不仅仅是账面上的投资和产值，更将是对地方营商环境、产业配套能力、干部队伍担当和执行力的一次全面检验。项目落地琴岛，是中枢对琴岛的信任和重托。机遇前所未有，责任也重于泰山。”

这番话，既阐明了项目的巨大前景，也毫不掩饰地提出了挑战。潜台词非常明确：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又大又香，但你们琴岛，准备好了吗？有这个能力和决心接住它、消化它、把它做好吗？

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炽热起来。

王副主任话音落下，那“一百二十亿”的投资额和“国家战略”的定位，如同巨石入水，在荣书记和江市长心中激起巨大波澜。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搭档默契让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是琴岛绝不能错过、也必须抓住的历史性机遇！

江市长心领神会，立刻沉稳地站起身，他面向首辅和尚副省长，语气坚定，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感谢中枢的信任！感谢首辅和王主任将如此重要的项目放在琴岛！”他先定了调子，随即代表市委市政府表态，“请首辅、尚副省长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们琴岛市委市政府，有决心、有信心、也有能力接下这副重担！我们一定举全市之力，集全市之智，排除万难，确保项目顺利落地、高效推进、早日投产达效，绝不辜负中枢的信任和重托，一定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番表态，铿锵有力，姿态十足，充分展现了地方主官的政治觉悟和担当。

首辅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双手虚按，示意江市长坐下，语气温和但问题却极为具体和尖锐：

“好，有决心是好事。我相信荣书记和江市长的能力，也更相信琴岛一千多万干部群众的实干精神。”他话锋一转，进入了实质阶段，“那么，我们来谈谈具体的。根据初步的规划设计，这座精炼工厂，考虑到未来的扩展性，加上必需的预处理区、多重提炼生产线、残渣资源化综合利用车间以及配套的环保和安全缓冲区域，初步估算，需要一块大约150到200公顷的完整工业用地。而且，对地质条件、交通物流、环境承载力都有很高要求。琴岛，能立刻拿出这样一块‘熟地’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从宏大的战略层面，砸到了具体的执行层面。

江市长被问得微微一滞。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市里几个主要工业园区的布局，地肯定是有，但要在短时间内确定一块完全符合要求、没有历史遗留问题、能随时交付的200公顷“熟地”，他作为市长，确实无法立刻脱口而出。这需要非常精确的土地台账和规划信息。他正想用一个“我们立刻组织专班论证落实”之类的标准答案来争取时间……

就在这时，坐在稍后位置的常务副市长孟怀瑾举了一下手，得到首辅目光允许后，他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声音清晰而沉稳：

“报告首辅，各位领导。关于项目用地，我们市里前期荣书记和江市长已经安排做过一些摸排和预案。”他没有说空话，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经过初步比对，我们认为，董家口经济区相比其他区域，具备以下几个不可替代的优势，是项目落地的最佳选择：

深水港优势，保障战略安全与物流效率：董家口港拥有罕见的天然深水航道，不淤不冻，能停泊40万吨级的巨型货轮。这对于需要大规模进口原材料、并可能对外出口高附加值产品的精炼项目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生命线。可以将运输成本压到最低，并能有效规避一些国际航运通道的风险，完全符合国家战略安全的需要。

土地储备充足，发展空间广阔：董家口区域规划面积大，可用工业用地储备丰富，轻松满足150-200公顷的项目需求。并且地块相对完整，拆迁量小，能够实现快速‘交地’，保证项目第一时间开工建设。这为未来工厂的扩建和产业链的聚集预留了充足空间。

产业定位高度契合，利于形成集群效应：董家口本身的定位就是国家级循环经济示范区和新材料、高端化工产业基地。我们的精炼项目落地于此，能完美融入现有的产业生态，方便与上下游企业协同，快速形成世界级的稀有金属精深加工和应用的产业集群。

环保与安全容量大：该区域环境承载力强，远离人口密集区，拥有高标准的环境基础设施和严格的安全管控体系，能够满足此类高标准项目在环保和安全上的极致要求。

因此，我们强烈建议将项目落户董家口经济区。这不仅能满足项目本身的需求，更能最大化地发挥其战略价值，为琴岛、为齐鲁、乃至为国家打造一个面向未来的、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战略资源精深加工基地。提请中枢专家组进行实地勘验和最终审定。”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数据清晰，准备充分，瞬间化解了江市长的短暂尴尬，也向在座的中枢领导展示了琴岛方面务实、高效的工作作风和对项目志在必得的充足准备。

首辅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地方工作细致程度的认可。会场的气氛，也因此从刚才的表态阶段，正式转入了更深入、更务实的推进环节。

然后，首辅看了一眼王复生：“复生同志，说说你的看法。”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