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家上下无微不至的呵护,尤其是苏杭与欧青云师徒二人精准的汤药调理与康复指引下,苏浅浅的身体,如同被春风悄然拂过的冻土,终于艰难地萌发出了一丝坚韧的生机。
卧床两月余,她的四肢不再像最初那般绵软无力,虽然依旧清瘦得惊人,但至少能在知秋稳稳的搀扶下,尝试着缓缓挪动脚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透过窗棂,洒在室内,带来了久违的、属于春天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解冻后的清新,夹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花香和鸟鸣。
“小姐,今日外面日头好,风也不大,奴婢扶您到门口看看可好?”知秋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带着期盼。她知道,小姐闷在屋里太久了。
苏浅浅靠在床头,微微颔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色浅淡,但那双沉静的眼眸里,已有了往日的神采,只是更添了几分大病初愈后的脆弱与平和。
知秋立刻行动起来,先是取来一件厚实的里衣为她穿上,又罩上一件絮了厚厚新棉的锦缎夹袄,最后,才将一件带着风帽的、银狐镶边的厚斗篷仔细为她披上,系好带子。饶是如此层层包裹,她单薄的身形在宽大的衣物下,依旧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走。
准备好一切,知秋才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臂,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鼓励道:“小姐,慢些,我们不急。”
苏浅浅深吸一口气,将一部分重量倚在知秋身上,极其缓慢地、一步一顿地,向着那扇隔绝了她与外界近一年的房门挪去。
门槛不高,对她而言却如同天堑。她停顿了片刻,才在知秋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
刹那间,温暖明亮的春日阳光洒满全身,带着草木芬芳的微风轻柔地拂过面颊。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着这久违的光亮。
庭院里,积雪早已消融殆尽,嫩绿的新草如同细密的绒毯铺满了地面。那株老桂花树抽出了鹅黄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墙角的花圃里,几株不畏寒的迎春已然绽放,一簇簇金黄的花朵,热烈地宣告着春的来临。连空气都是鲜活而温暖的,与她记忆中那个坠入冰湖的酷寒冬日,恍如隔世。
就在这时,两个捧着杂物、显然是新买来不久的小丫鬟从抄手游廊下经过,冷不丁看到被知秋搀扶着的苏浅浅,顿时愣住了。
她们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小姐,只听闻她病重昏迷了一年,是苏家上下心尖上的人。此刻一见,只见那被厚重衣物包裹的女子,身形纤细得不堪一握,面色苍白如初雪,眉眼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病气与虚弱,仿佛一尊精致易碎的琉璃美人。
可是,即便在这样的病弱之中,也难掩其惊人的美丽。那是一种脱离了世俗烟火气的、带着些许破碎感的清丽,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唇色虽淡,形状却极好,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种令人见之忘俗、又忍不住心生怜惜的绝色。
两个小丫鬟看得呆了,直到知秋轻咳一声,她们才慌忙低下头,匆匆行礼,快步走开,心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这位小姐,美得实在不像凡人,也虚弱得让人心惊。
苏浅浅并未在意这些小插曲,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久违的春日气息里。她在知秋的搀扶下,并未在院中多做停留,而是用眼神示意,向着府中饭厅的方向,缓缓行去。她的步伐很慢,很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但她目光坚定。
她想和家人们一起,吃一顿饭。
与此同时,苏家众人也如同往常一样,在各自忙碌了一天后,陆续回到府中。 他们不约而同地,第一件事便是先去锦绣阁看望苏浅浅。
苏新处理完外书房的事务,率先踏进锦绣阁院子;苏景苏寒结束了下午的操练,一身汗气也顾不上换洗便赶了过来;苏舟从清岚苑回来,带着一身茶香;苏云放下书本;苏杭检查完药房的药材;苏承光、苏靖和从铺子里归来;苏老爷子、苏老夫人、李氏、文氏、柳氏、苏屹安……所有人都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汇聚到了锦绣阁外。
然而,今日的锦绣阁却异常安静。
柳氏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平日里这个时候,知秋早已在门口等候,或者能听到里面细微的动静。她心头一跳,加快脚步,几乎是冲进了内室——
床榻上空空如也!锦被叠放整齐,哪里还有苏浅浅的身影?!
“浅浅呢?!”柳氏的声音瞬间变了调,脸色“唰”地一下惨白。
紧随其后进来的众人看到空荡荡的床铺,也都愣住了,一股巨大的、熟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所有人淹没!难道……难道之前的苏醒和好转,真的只是一场幻梦?难道……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饭厅里一时间静得可怕,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柳氏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被苏屹安死死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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