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收容档案库 第23章 数据深渊与焦虑具象

Archives 主服务器机房位于地下三层，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有机器运行的低沉嗡鸣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充斥着整个空间。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冷冽的金属气味。林舟站在主控台前，他的左手食指——那节已经完全玻璃化的指节——在冰冷的操作面板上反射出幽微的光。距离魏明提到的“月度维护低权限窗口”开启，还有三分钟。

自“镜中人”事件后，他耳中的键盘幻听出现了一丝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敲击声，偶尔会夹杂进几不可闻的、如同数据流紊乱时的静电噪音，细碎地低语着“错误…校验失败…”。而他玻璃指尖的内部，那些流动的光影也不再只是容貌的碎片，偶尔会闪过一两个模糊的、像是破碎代码组成的符号，转瞬即逝，难以捕捉。这些新的“副作用”无疑都与即将接触的核心数据有关。

“维护窗口开启，持续时间15分钟。权限：临时观察员LZ-7394。”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主控台上庞大的三维立体投影亮起，无数光点与连线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网络，代表着档案馆庞大的数字神经系统。大部分区域都是代表安全的绿色，但在一片标注为【深度归档-特殊个体观察区】的区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访问权限标识闪烁着“高危限制”。

苏晓的档案编号tx-0973，正在那片暗红区域的核心。

林舟深吸一口气，尝试点击那个区域。不出所料，弹出了层层加密警告。 “尝试绕过加密协议，使用身份识别码LZ-7394。”他输入指令。 “识别码权限不足。”系统冰冷的回应。 “尝试链接……认知干涉接口。”他集中精神，将意识聚焦在那只玻璃手指上，轻轻点在控制台一个通用的数据接口上。

一瞬间，耳中的静电噪音暴涨，变成了尖锐的嘶鸣！玻璃指尖光芒大盛，内部的光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几乎要溢出指尖的边界。他眼前的巨大投影猛地扭曲、抖动，那条指向tx-0973的路径似乎清晰了那么一瞬，但紧接着，整个【深度归档】区域的暗红色骤然加深，如同凝固的血液！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的高维认知接入！】 【触发深度防御协议：‘信息焦虑具象体’激活！】 【建议撤离！重复，建议立即撤离！】

不是常规的电子防火墙！档案馆用来守卫最深秘密的，竟然是另一种畸变体！一种以“信息过载”和“知识恐惧”为食粮的怪物！

林舟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服务器机房的灯光猛地暗了下来，只有主控投影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周围的服务器机柜阵列中，那些原本规律闪烁的指示灯突然变得狂乱无序，无数光影从机柜的缝隙中渗出，在空中急速汇聚、扭曲。

那不是“镜中人”那样的类人形态，而是更加抽象、更加令人不安的东西。它最初像是一团不断膨胀、翻滚的深灰色雾霾，雾霾中充斥着无数闪烁的、过载的电子屏幕残影，破碎的网页弹窗，疯狂滚动的无意义代码流，以及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用不同语速和语调念诵着晦涩难懂术语的人声。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直接冲击理智的信息洪流。

“熵增定律不可逆……哥德尔不完备定理证明……量子纠缠超距作用是否……下周KpI考核方案第三版修订稿请注意查收……”

信息焦虑具象体——它本身就是一种针对认知的攻击！它不直接伤害**，而是用海量的、无序的、半真半假的碎片信息淹没你，让你陷入对“无知”的恐惧和对“无法理解”的焦虑之中，直至思维过载，意识崩溃。

“检索失败！理解失败！认知失败！”那团翻滚的信息雾霾发出了核心的意识冲击，如同巨浪般拍向林舟。

林舟感到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无数乱七八糟的知识点和毫无关联的讯息强行塞进他的大脑，几乎要撑爆他的脑神经。他下意识地想要去理解、去记忆，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反而加剧了那种焦虑和无力感。

“错误！逻辑谬误！”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脑内那个熟悉的、“杠精聚合体”留下的批判意识再次跳了出来，像是给过热cpU强行降频的散热器。“信息密度≠信息价值！未经筛选的数据流是垃圾！你这只是粗暴的堆砌，没有任何论证过程！你要证明什么？你的论点呢？论据呢？”

这番犀利的“吐槽”奇迹般地让林舟从那片信息泥潭中挣脱出了一丝清明。对啊，这东西看似可怕，但其攻击方式本身就是反逻辑的，是把无数不相关的碎片硬凑在一起制造混乱！

他强忍着不适，再次举起那只玻璃手指，不再试图去“理解”或“接收”信息，而是将全部的认知力量集中在一个简单的、否定性的意念上：“冗余！噪音！无效信息！”

玻璃指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白光芒，这光芒不像之前那样具有攻击性，更像是一种高效的“过滤网”和“降噪器”。白光所及之处，那翻滚的信息雾霾如同被净化了一般，其中混乱的屏幕残影、代码流和无意义的念诵声纷纷消散、褪色，还原成最基本、无害的光点数据流。

信息焦虑具象体发出了愤怒的、如同服务器宕机般的哀鸣，它的体积明显缩小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淡薄了一些。但它并未被完全消灭，剩余的雾霾迅速收缩，退回了某个核心服务器机柜的深处，只留下机房内依旧闪烁的警报灯和一片狼藉的数据投影。

防御机制被暂时击退了。

林舟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大脑因为刚才的极限运转而阵阵抽痛。他的玻璃手指此刻滚烫，似乎刚才的爆发加速了异化进程，玻璃的质感仿佛微微向上蔓延了一点点，触及到了指关节的褶皱。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主控投影。在刚才那阵混乱中，或许是因为防御机制的短暂失效，或许是“认知干涉”意外撬开了一道缝隙，暗红色区域关于tx-0973的部分，竟然跳出了一行之前被隐藏的、极其简短的日志条目，日期标注是大约一年前：

【观察对象tx-0973（苏晓）提交第7次‘认知调谐’申请。申请理由：监测到‘童年阴影具象体’（编号c-002）活性周期性波动。建议批准，以维持核心代码稳定。操作员：魏明（授权等级：馆长）】

认知调谐？维持核心代码稳定？ 妹妹苏晓，不是被动收容的受害者？她竟然会主动提交申请？而且还是为了稳定那个封印在她体内的“童年阴影具象体”？

这和之前“自愿入院”的档案照片形成了诡异的印证，但背后隐藏的真相似乎远比林舟想象的更复杂。魏明在这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不可告人的阴谋家，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合作者或监护人？

就在这时，机房的铅门无声滑开。李清站在门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说：“维护窗口结束了。看来你触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馆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林舟心中一震，魏明知道了？他是在警告，还是另有所图？

他站起身，玻璃指尖的余温还未散尽。新的疑问如同深渊，而通往答案的路上，布满了更多由信息和焦虑构筑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