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57章 维度潜航

“礁石号”如同被投入狂暴滚筒的石子，在光怪陆离的维度乱流中剧烈地翻滚、颠簸。外部是令人眩晕的彩色洪流，空间在这里失去了常理，时而拉伸成无限长的细丝，时而又被压缩成薄如蝉翼的平面。扭曲的光线如同怪物的触须，不时抽打在飞船简陋的护盾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能量波纹。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老烟斗格雷双手死死抓住剧烈晃动的操纵杆，手臂青筋暴起，对着通讯器嘶吼，唾沫星子横飞。他口中的“宝贝”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船舱内，景象堪称灾难。未固定的工具和杂物在失重和超重间来回切换，如同弹雨般四处飞撞。赵猛凭借强化后的下盘死死钉在地板上，用他那尚未完全修复、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臂甲，勉强为身边的苏晓和两个昏迷的光茧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墨羽则如同没有重量，身影在舱壁间几次闪烁，利用“暗影穿梭”规避着最危险的撞击，同时将几个飞向关键仪器的零件击飞。

林墨紧靠着冰冷的舱壁，暗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他并未直接干预飞船操控——那不是他的领域——而是将绝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全力运转三块碎片融合后的力量。

他在“阅读”这片混乱的维度。

在“镜界追溯”的视角下，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彩色洪流不再是不可理解的混沌，而是无数规则线条扭曲、断裂、再拼接形成的“乱麻”。他能看到相对安全的能量“缝隙”，也能提前零点几秒感知到即将形成的空间褶皱和致命的能量湍流。

“左舷37度，三秒后空间褶皱！”林墨的声音透过飞船的内部通讯系统，冷静得不像身处险境。

“妈的！知道了！”格雷咒骂着，几乎将操纵杆掰断，“礁石号”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险之又险地擦着一片突然如镜面般折叠起来的空间掠过，船体外部传来令人心悸的刮擦声。

“右前方，能量湍流，强度7级，规避可能不足，建议硬抗，护盾集中前部！”林墨再次预警。

“集中个屁！这破船的护盾发生器是老古董！”格雷一边怒吼，一边疯狂敲击着控制面板上几个闪烁红光的按钮。苏晓则快速冲到副控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试图重新分配所剩无几的护盾能量。

轰！

飞船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巨锤砸中，护盾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船内灯光疯狂闪烁，多处管线爆出刺眼的电火花。众人耳边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样下去不行！”苏晓抹去嘴角因剧烈震荡溢出的一丝血迹，大声喊道，“引擎过载，护盾濒临崩溃，结构完整性正在持续下降！我们撑不到目的地！”

“废话！老子不知道吗？！”格雷眼睛赤红，“要不是你们催命一样！老子至少能把引擎稳定系统装上！”

林墨没有参与争吵，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四周。突然，他捕捉到右后方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那并非真正的安全区，而是数股不同规则乱流相互抵消形成的短暂“平衡点”，如同风暴眼中的宁静。

“转向，坐标delta-7！那里有临时稳定区，能给我们争取十分钟检修时间！”林墨立刻给出指引。

格雷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动作却毫不迟疑。在他的骂骂咧咧和苏晓的精准辅助下，“礁石号”拖着残躯，艰难地挤进了那片扭曲光线构成的“避风港”。

飞船的震动和噪音骤然减弱。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几乎虚脱。

“十分钟！只有十分钟！”格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在驾驶座上，抓起水壶猛灌了几口，“检查损伤，能修多少修多少！小子，”他看向林墨，眼神复杂，“你这‘导航’能力，有点邪门。”

林墨没有解释，他的目光投向舷窗外那永恒变幻的维度景象，眉头微蹙。在他的感知中，这片“平衡点”并非自然形成，其规则线条中，残留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不适的冰冷与扭曲感。

“我们不是唯一在这里航行的人。”墨羽的声音带着警惕，她指向舷窗外某个方向。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极远处，几片扭曲的光影中，隐约有几个模糊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它们的形态非船非兽，更像是由纯粹的阴影和负面能量构成，行动轨迹飘忽不定，散发着对一切有序存在的憎恨。

“是‘清道夫’！”苏晓立刻调出数据库比对，脸色凝重，“而且不是零散的个体，是一个小型集群！它们通常只在‘回响’稳定性极差或被严重侵蚀的区域活动。”

林墨心中一沉。碎片信息中关于“清道夫”活动频率升高的预警应验了。它们在此出现，意味着前方的“亚特兰蒂斯”回响，其状态可能比预想的还要糟糕，甚至可能已经被“黑潮”严重渗透。

“它们发现我们了吗？”赵猛紧张地问。

“暂时没有。”林墨仔细感知着，“它们的注意力似乎被更深层维度的某种东西吸引了……像是在……巡逻？”

这个发现让众人心头蒙上更深阴影。清道夫集群，如同卫兵般在维度中巡逻，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检修时间转瞬即逝。格雷和苏晓勉强修复了部分线路，让护盾恢复了最低限度的运转，但引擎的过载问题无法解决，意味着他们无法进行高速机动，也无法长时间维持维度潜航。

“只能这样了。”格雷抹了把汗，重新握紧操纵杆，“接下来是一段相对稳定的‘浅层维度区’，但靠近‘沉默海域’入口，能量干扰会越来越强，都坐稳了！”

“礁石号”再次启程，驶入了一片相对“正常”的星空背景中，但远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周围，肉眼可见的能量乱流如同星环般缓缓旋转，那就是“沉默海域”的屏障。

随着距离拉近，林墨手臂上的碎片纹路开始发出轻微的、带着共鸣意味的温热。那是与同源碎片，或者说与那个失落文明回响的感应。同时，他怀中的“星隐罗盘”也开始微微震动，屏蔽效果在靠近目标世界时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干扰。

突然，飞船的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

“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扭曲！有东西要冲出来了！”苏晓急声警告。

舷窗外的星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一道狭长的、燃烧着暗红色尾焰的梭形飞船，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强行挤出了维度空间，恰好出现在“礁石号”的前方不远！

这艘飞船造型狰狞，线条锐利，通体漆黑，只在船舷两侧喷涂着一个醒目的、如同滴血匕首般的徽记！

“是‘血刃海盗团’！”墨羽瞬间认出了那个标志，“一群活跃在星域边缘的亡命徒，专门劫掠落单的商船和探险者，据说背后有某些大势力的影子！”

血刃海盗船的炮口已经开始充能，暗红色的能量光芒在炮口凝聚，显然将“礁石号”这艘看起来破旧不堪的飞船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猎物。

“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格雷怒吼，“护盾还没恢复！引擎也跑不快！跟他们拼了！”

赵猛已经站到了武器操控位前（尽管“礁石号”的火力可怜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苏晓则在快速计算规避路线。墨羽的身影再次模糊，准备随时进行接舷战或破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墨却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看那艘杀气腾腾的海盗船，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与“亚特兰蒂斯”回响的共鸣之中。

他感知到，在那片蔚蓝的深处，有一股庞大而古老的意识，似乎因为他们的靠近和碎片的共鸣，而泛起了一丝微澜。同时，他也捕捉到了海盗船能量核心运转时，与周围“沉默海域”能量场产生的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波动。

林墨猛地睁开双眼，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没有选择硬拼，也没有选择注定失败的逃跑。

他抬起手，并非对准海盗船，而是对准了海盗船与“沉默海域”能量场之间那片虚无的空间。

“镜界重构·能量共振！”

他并没有注入多少自身力量，而是巧妙地以碎片之力为引，如同拨动一根隐藏的琴弦，轻轻“推”了那片空间一下，放大了海盗船能量核心与沉默海域能量场之间那本就存在的不协调！

嗡——！

正准备开火的血刃海盗船，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其船体外部闪烁的护盾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明灭，主炮充能瞬间中断，甚至船舱内部都传来了爆炸和船员惊慌的呼喊声！他们的能量系统在外部环境的干扰下，发生了短暂的过载和紊乱！

“就是现在！最大功率！冲进能量漩涡！”林墨厉声喝道。

格雷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对林墨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已经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他猛地将引擎推力杆推到底，“礁石号”发出最后的悲鸣，拖着黑烟，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方那片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散发着强大吸力与干扰能量的巨大漩涡——通往“亚特兰蒂斯”的入口！

血刃海盗船只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消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徒劳地发射了几道失去准头的能量束。

冲入漩涡的瞬间，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飞船的所有仪器瞬间失灵，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唯有林墨体内那与深海回响共鸣的碎片，散发着稳定的、指引方向的光芒。

他们成功甩掉了海盗，但也真正进入了这片未知而危险的“沉默海域”。在这片连星光和信号都能吞噬的深蓝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比维度乱流和星际海盗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奥秘与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