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之回响 第51章 碎片的抉择

天空的异变如同泼洒开的浓墨，迅速侵蚀着残阳最后的光辉。那不是夜晚的自然降临，而是一种空间被强行扭曲、维度被粗暴撕开的病态晦暗。冰冷的、带着星海死寂感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隐约的、非人的嘶鸣与咀嚼声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与神经，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凤凰公会的远程打击，以超越众人理解的方式，开始了！

“来了……”墨羽虚弱地靠在断壁上，望着那扭曲的天空，眼中充满了绝望与自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规模的远程定位降临，哪怕只是先遣力量，也绝非此刻伤痕累累的他们所能抵挡。

顾长老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中的木杖绽放出土黄色的光芒，试图沟通大地之力稳定周围的空间，但那光芒在无处不在的冰冷威压下，如同萤火般微弱。“空间结构正在被强行改变……他们在试图搭建一个临时的‘桥梁’！”

赵猛强撑着站起来，将昏迷的夏晚和石磊护在身后，尽管他自己也摇摇欲坠。阿蛮捡起了墨羽掉落的短锥，与苏晓背靠背站立，警惕地注视着天空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动。

林墨站在众人之前，暗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扭曲最严重的空域。他能“看”到，在那里，空间的“膜”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充满掠夺意志的外力强行撕扯、变薄，一个连接着未知恐怖存在的“孔洞”正在形成！无数细小的、如同阴影般的触须正试图从那个“孔洞”中探出，散发着贪婪与毁灭的气息。

必须阻止它！在“桥梁”彻底成型之前！

林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与灵魂的刺痛。他抬起双手，将体内那尚未完全稳定、却蕴含着整个敦煌文明厚重力量的碎片之力催动到极致！

这一次，他不再尝试精细的“重构”或“庇护”，而是要进行一次纯粹的、倾尽全力的规则层面的对抗！

他要以这个“敦煌回响世界”的文明根基为后盾，以自身为放大器，引动镜台的力量，强行加固这个世界与外部维度之间的屏障，将那正在形成的“孔洞”弥合！

“镜台！助我！”林墨在心中呐喊，与镜台深处那块已与他初步融合的碎片进行着最深层次的共鸣。

镜台仿佛回应着他的呼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温润、浩大，如同展开的古老经卷，上面流淌着无数文明的智慧与守护的誓言。浩瀚的文明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林墨的身体，支撑着他这近乎螳臂当车的壮举！

“镜界重构·壁垒森严！”

林墨将双手猛地向前推出！一道混合了暗金、数据流与文明金辉的磅礴光柱，如同逆流而上的巨龙，悍然撞向天空那扭曲的“孔洞”！

这不是能量的对轰，而是规则的碰撞！

林墨的力量，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存在”、“记录”与“传承”的固有规则，旨在修复与守护。而那股外来的力量，则代表着“吞噬”、“同化”与“毁灭”的入侵规则，旨在破坏与占领。

两股无形的、却决定世界命运的力量，在常人无法感知的层面，轰然对撞！

“嗡——！！！”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但整个“烽火界”都仿佛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地微微震颤，残破的城墙簌簌落下灰尘，天空中的晦暗与金光交织、湮灭，形成一片混沌的景象。

那正在形成的“孔洞”剧烈地扭曲、收缩，仿佛一只被扼住喉咙的怪兽，发出无声的咆哮。那些试图探出的阴影触须如同被灼烧般迅速缩回。林墨倾尽全力的阻挡，竟然真的暂时遏制了“桥梁”的成型！

然而，代价是巨大的。林墨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庞大的规则对抗之力撕裂，每一寸血肉都在哀嚎，刚刚压下的伤势再次爆发，鲜血从他的口鼻眼角渗出，模样凄惨可怖。他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强行支撑。

“林墨！”苏晓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却无法插手这种层面的对抗。

就在这僵持不下、林墨即将油尽灯枯的危急关头，异变再生！

或许是林墨这不顾一切的守护意志，以及他引动的、那属于敦煌文明的浩然之气，彻底打动了镜台深处那块一直敏感而犹豫的核心碎片；

或许是感受到了那外来入侵力量对文明根基最直接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又或许是石磊的牺牲、夏晚的守护、墨羽的倒戈、以及所有守军和守经人拼死抵抗所展现出的人性光辉，让这块承载了千年文明记忆的碎片，终于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

抉择！

镜台中央，那块“文明之镜”碎片，不再仅仅是散发光芒，而是如同心脏般剧烈地搏动起来！它挣脱了最后的束缚，化作一道最为纯粹、最为本源的文明流光，如同一颗逆向的流星，不再是等待林墨靠近，而是主动地、义无反顾地，跨越了镜台的界限，直接投射到了林墨的身前！

然后，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这道文明流光，毫无阻碍地、彻底地融入了林墨胸前那旋转着的、由前两块碎片构成的纹路之中！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光芒自林墨体内爆发！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完整、更加圆融、更加磅礴的力量，如同沉睡的星河苏醒，瞬间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灵魂！

三块碎片，于此危亡之际，终于完成了彻底的融合！

林墨身上那因对抗而出现的伤势，在这完整碎片力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原本因透支而苍白如纸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甚至散发出一种如玉般温润而内敛的光泽。他那暗金色与数据流交织的眼眸，此刻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能映照出文明的起源与终结。

更重要的是，他对“镜”之力的理解与应用，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需要刻意去“追溯”或“重构”，心念一动，周围世界的规则脉络便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呈现。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守护者”与“执行者”之一。

那来自外维度的、冰冷恐怖的威压，此刻在他感知中，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那么令人绝望。因为他能清晰地“看”到其能量运行的轨迹、其规则入侵的薄弱点，以及……其与这个世界的根本冲突所在！

林墨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那依旧在僵持、试图突破的“孔洞”，眼中不再有愤怒与决绝，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平静与威严。

他不再需要双手推出，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扭曲的“孔洞”，轻轻一握。

“此地规则，拒斥外魔。”

言出法随！

并非声音，而是一道蕴含了完整碎片权柄的意志，直接作用于世界的底层规则！

刹那间，那原本需要林墨倾尽全力才能勉强僵持的“孔洞”，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属于世界本身的大手狠狠攥住！构成“桥梁”的入侵规则被强行排斥、瓦解，空间的“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我修复、加固！

那冰冷的威压发出了不甘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尖锐嘶鸣，最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天空中的晦暗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迷雾，迅速消散，露出了后方虽然昏暗却真实无比的夜空。那些令人不安的非人嘶鸣也戛然而止。

凤凰公会精心准备的远程定位降临，被林墨在彻底融合第三块碎片的瞬间，以言出法随般的姿态，轻描淡写地……驱散了！

战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悬浮在半空（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地）、周身流淌着温润而浩瀚光芒的身影，仿佛在看一尊降临凡尘的神只。

墨羽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顾长老则是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喃喃道：“完整……真正的镜之守护者……出现了……”

然而，林墨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他缓缓落回地面，感受着体内那圆融而强大的力量，目光却投向了远方，投向了那冥冥中与“浴佛节”相连的命运之线。

驱散一次降临，只是治标。马尔扎哈激活的“终末信标”依然存在，墨羽传递出的坐标信息也无法收回。凤凰公会对这个世界的觊觎绝不会停止。

“浴佛节”正在临近，那个企图吞噬文明的“阴影”……终将到来。

真正的决战，尚未开始。而他，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